爷紧绷的脸庞至今无任何变化,昏白中带着青灰。天气奇冷,中午地面还被冰渣爬紧,可黄门大宅里的人却一腔热火,都忙得快断了腿。他们正张罗着一起盛大的宴会,邀请在京的各行各业中的名流。
说起缘由,和刘宇也不无关系。
黄家本是马业巨擎,在黄文骢这一代达到事业的顶峰。马行竟走过靖康的法令,建到国外去。其中的马匹,质优,价低,在圈子里是有口皆碑的,压得整个行业的其它人抬不起头。这个庞大的家族行会蒸蒸日上,伴随着巨大利润和续接的投资,许多问题也暴露出来。首先,他们这个商业世家年纪太大了,子孙过多,股权分散,容易被外人握在手里;其次,时有私中侵吞公中,造成不不要的资产流失和人浮于事。
近来物价飙升,朝廷调整,各行业安分恪守的生意人家都在亏损。
各地钱庄也纷纷采取手段,保基固业,有的对商家加息观望,有的中断债务,讨贷求现。这对头脑的人来说,不仅仅是风险也是机遇。家主黄文骢一面收缩产业阵地,一面把希望寄托在与朝廷和显贵们的大单交易商,以此保证赢利,走出危机。可就在黄家为朝廷几单生意垫付的节骨眼上,某大债权人看准时机,猝然下手,用低价马匹顶去黄家立可兑现的生意,口气一转,要求偿还大笔的债务。
黄氏一下面临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只得将积留马匹大赔抵账,但各处的债务还是雪花片一样催到。
此时新血来不了,马行分支拍卖不去,周转遇到前所未有的问题,而旁枝子弟纷纷低抛股权,各房也都有分家的呼声,把黄文骢弄得是焦头烂额。
这起打肿脸充胖子的宴会,便是应时而办,应事而办,以寻求主顾们的帮助,帮自家度过债务周转不灵的难关。
要是家中破产,那什么都不是自己的了,黄文骢把这个理看得明白。他是不管再困难,也不放松眼下的宴会的规格,能办多红火就办多红火,能花多少钱也就花多少,也好让外人恢复对黄氏的信心。
宅子因为靠郊而通阔,后衔着的大花园子里张灯结彩。
黄文骢早请了人布置,一路儿都挂着名贵的琉璃灯,中间正开的场地与两旁的阁廊都结着红毯,在分出的歌舞场地的空地上一溜色排开案几。
从南面腊口渡里办来的各地水果蜜脯都已经上器,几十个使女都在一旁穿梭,摆的摆,挪的挪。
她们将金银铜铁器物集中摆放在围裹屏风处,又逢上里面烹饪佣人,疙瘩串一样乱碰头,没头没序。
“什么时候能好?”黄文骢不满人们挪来颠去,结高挂远的杂乱,不耐烦地问管这档子事的弟弟和管家。
王管家一头汗,正冲身边走过的人喊着“快,快!长点眼”,听他一问就挪身过来,呼了一口气说,“老爷,没什么问题的。提前上器的果品只要一上,厨子一起火,到时准备到什么就上什么,一点小处照顾不到也无关紧要。就怕这天,您看,整个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变。”
“要是变天了,那就是天不保佑。”黄文骢无可奈何。
“宁国公怕是不会来了。”他的兄弟黄文强在一旁合计,“听下面的人说,他要回封地!”
黄文骢冷然一笑,四处看了一下,说:“他会来的!我黄家不倒,他左阀能捞到大量的好处。”
说完,他想起这横祸的根源,牙根都痒痒的。
他甚至还有心记得:当年刘海不过是一个少年马客,被自己父亲招待,吃面条都用手抓。再看如今被这样一家人踩下,那心中就像被上万只蚂蚁爬过,怎么也不是个滋味。
亲戚中有人建议,说让他把女儿许去,服个软了事。
他却万万咽不下这一口气,尤其被儿子捎来的话激怒,让自己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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