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王相公,圣人的确是这么做过,只是他老人家是为了正人心,安天下,惩恶扬善,这难道还有错?”
“君实兄,历史是不论对错的,只论成败。不信你去比较一下,项羽的人品、学问、修养、文治、武功,都远远超过刘邦,却为何是刘邦最终赢得天下?”
王宁安笑道:“所以这世上多数时候,不是老实厚道的好人成功,而是成功之后,他们把自己粉饰成了好人。你读书多,以为全知全懂,无所不能,半部论语治天下……殊不知,你看到的东西,其实只是一部分,根本不是全貌,按照书上的东西去做,一定会出问题的君实兄,你以为我的这点看法,是对,还是错?”
……
要是放在以往,司马光是一个字都不会听,光是说好人不一定会成功,这就够过分的!历来儒家都宣扬好人有好报,非孝子不忠臣,哪怕心里不信,也不敢挂在嘴上。
偏偏王宁安就堂而皇之说了出来,偏偏光光就听了进去,还特么越琢磨越有道理!
可不是吗,他按照传言的那样,想学种世衡,却忽略了种家是西北大族,实力雄厚的事实。
他出使西夏,是为了大宋的和平,结果回来却有人骂他是贼寇!
更为颠覆的是庞籍,坦白讲,庞相公是个好人,是个清官,是个有本事的官!他应该看出当下西北不能打,和西夏和谈是必然的,只是引进一点青盐,对大宋来说,损失最小,甚至还能惠及老百姓。
那为何庞籍要反对?
道理很简单,走私青盐,经营私盐,是西北许多大族的饭碗,庞籍在西北多年,人脉绵密,身边聚集了一大帮西北世家。
庞相公不能不替他们说话。
好人未必做好事,坏人未必做了坏事,书籍未必可信,圣贤也在撒谎……这些纷乱的念头,像是一把重锤给光光同学来了一场头脑风暴,把原来的观念打得粉碎!
他用手撑着额头,马车颠簸前行,王宁安摸出了一个青玉的酒壶,喝了一口,他以为受到了暴击,光光需要一阵子恢复呢!
可谁知道司马光就是司马光!
几岁的时候就知道砸缸救人,大脑的构造和常人是不同的。不到一刻钟,他就恢复过来,而且眼睛放亮。
他冲着王宁安,连连抱拳,十分感激。
“听公一番话,胜读十年书!光终于明白了,哪怕圣贤之论,也不可尽信,哪怕市井传言,也有一番道理,该如何取舍,存乎一心!”
“妙!”
王宁安伸出大拇指,“我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君实兄却是一语道破啊!”
光光老脸通红,“王相公太客气了,道理说起来容易,可是参透难,光就差点铸成大错!”
一番谈话下来,司马光对王宁安越发恭敬,简直拿他当成了老师,直竖竖坐在马车里,脊背笔直,脑袋微倾,跟小学生似的。
想想啊,大牛人,司马光啊!
王宁安很是有些雀跃,他的笑容越发强烈了。
“君实兄,这次开放青盐,事情不那么简单。”
“请大人指点!”
“哈哈哈,朝廷虽然开放了30万石,但是西夏早就向大宋走私私盐,数额之大,超乎想象,卷进去的人也不可计数。这一次名义上开放这些,实际上却是大开方便之门,准许西夏的青盐长驱直入,有多少进来多少,而且都会变成合法的官盐,在市面上正常流通!”
“什么!”
司马光听完,激动地站起,下一秒又做了下来,捂着脑袋,哎哎痛叫,他都忘了还是在马车里,把脑袋撞了鸡蛋大的包。王宁安吓了一跳,心说可别把他的脑袋撞坏了,以后可就没人写《资治通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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