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跪在荒野上。

    他面前，是一小截露出土地的红色机械。他把最后一抔土盖在上面，风吹过，红色褪去，抹去了机甲存在过的最后一点痕迹。

    他身后，是无数台机甲的残骸，高大而破碎。机甲上的斑斑血迹静静地诉说着曾经属于他们的荣耀，属于人类的荣耀。

    但他头也不回。

    人没有牺牲就什么都得不到，为了得到什么东西，就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为了这份荣耀，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犯下了太多的罪。

    他垂下头，紧紧抓住地上的黄土。他亲手埋葬了自己可笑的荣耀，仍逃不过心底可悲的罪孽。

    他站了起来，摸出枪，扔在了地上。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他拿出一柄短刀，抵在脖子上。

    刀切入咽喉，鲜血渗入黑色的刀。

    半晌，他睁开眼，茫然地看着手里的刀。

    宋小河从睡梦中惊醒，天已经亮了。晨光从被微风吹开的窗帘里透进，照亮了宋小河的半边脸。宋小河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望望四周感觉有点陌生，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离开在垃圾场那边的狗窝搬进宿舍了。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窗被拉开了一条缝，门虚掩着，对面的韩信不见踪影。

    等宋小河摸着被夏天早晨已经初露锋芒的阳光晒得隐隐发痛的脸爬下床时，韩信那张丧尽天良的妖精脸出现在了门口，肩上搭着一块毛巾，端着只脸盆，穿着条裤衩走了进来。宋小河迷迷糊糊地看着韩信的脸，没经过脑子咕囔了一句“要不是你这胸是平的，光看着你的脸都要硬了”。

    韩信把脸瞬间就黑了，到厕所去接了一盆水，一把将宋小河的脑袋按在了水里。一大早神志不清的宋小河一下子就清醒了，甩着一头黑发从脸盆里喘着气钻出来。他吐出一口水骂了句你妹，一把掀翻了韩信，上前就把韩信压在地上。

    韩信拼命挣扎了几下，被宋小河一个巴掌扇乖了，一张妖孽的小白脸还是不服输的神情，身体已经诚实地一动也不动。宋小河下手温柔的很，这一巴掌打的不能再轻了，就是做个形式显显气势。他此时就好像回到了垃圾场的那段时光。

    “你长的一副小白脸样，但打架实在不怎么样。”宋小河放开韩信，站起来。说实在韩信出手算是快准狠，把他摁在脸盆里那一手很是惊艳，但打架讲究个气势，事实是这样，话得说成那样。

    韩信从地上爬了起来，没说话。这小子叫韩信还真没叫错，有点韩信大丈夫能忍的风范。

    “其实我挺羡慕你们小白脸的。人长的帅也没办法嘛，讨女生喜欢。”宋小河看出来韩信对小白脸的说法很敏感，估摸着是受过什么刺激。

    韩信缓了口气，把领子整理了一下，靠在书柜上，掏出一包中华，拿出两根送到宋小面前。宋小河接过一根，细细掂量了一下，中华还真是有派头。赵建国提过中华，说他自从潦倒之后就没有抽过中华了，那种醇厚的口感怀念的紧啊。

    韩信把剩下一根叼进嘴，先给宋小河点上火。

    看着烟头升起一缕烟，宋小河嗅了一下，咳嗽起来。赵建国这死王八骗人，这味道辣嗓子，哪有什么醇厚口感。

    “不会抽就别勉强。”韩信脸上露出明显的冷笑。这小子表情做的这么明显绝对是故意恶心宋小河的，有仇必报，心胸窄的很。

    “我有一个朋友好几年没抽中华了，说是很怀念。我敬他一只中华，你不介意吧。”宋小河把烟摆在桌边，留半只在外面。他不喜欢烟味，但没有避开，只是看着烟静静地燃烧。

    一截烟灰掉了下去，宋小河伸手接住，让烟灰在手里慢慢坍塌。他想起那晚赵建国的身体随风完全消失了，连骨灰都没留下。

    老国。这是什么烟，你还抽得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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