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找到衣裳的地方只有两个军需营帐,和死人堆。
夏云初并不觉得自己能在军需营帐那头要到外衣,可她却也更不愿意从那死人堆上边去扒拉。她虽然已经落到了这战场当中,可她心中所惦记着的却仍旧是那种和平而安逸的日子,心中那点小小的矫情总是驱散不去。
与其让她去扒拉死人身上的东西,她倒更情愿去军需营帐那头碰碰运气。
“而且,那些人身上都是带着伤,不是缺了胳膊少了腿,就是被长枪横捅,身上的衣裳也没哪件是完好的。”
夏云初便用这近乎借口的话来说服了自己。
她并没有去过军需营帐那边,却是知道那营帐所在之处的。同这身体原先的主人不一样,在落到了这大秦军中以后,夏云初就开始想方设法地去了解这军中的情形。包括各种各样的人,和各个营帐之间的关系以及所在。
了解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想要做什么,如今倒是用得上了。
顺着记忆中曾经打听到的那个方向,夏云初一路走了过去。
随着她渐渐走远,离伤兵营帐那边远了,原本常常会擦身而过的人也变得稀少,甚至有好长的一段路,她都没见到一个活人当然,只是没有活人而已。
夏云初咬着嘴唇喘了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将目光落在旁边的那些尸首上边,目不斜视地朝前迈步。
正在她心中已萌生出一些悔意的时候,忽地却好似听见了风声当中夹杂着什么细微的响动。
刚开始的时候,夏云初还以为是前边的喊杀声又随风飘了过来,可等她再细细一听,才发现好像并不是那样激昂的声响。那碎碎地夹在风中的声音,竟好似是谁在轻声哼着一首歌谣。
这大秦军中每日都会有人唱着乡音和战歌,夏云初都已经有些习惯了他们这种风俗了。可现在还根本不到那个时候,所有将士都还在阵前流血拼命,哪里会有人有什么闲心思来哼唱小曲儿。
夏云初将眉头一皱,左右看了看,顺着声音朝前走了两步。
她其实并不太认同这种在尸堆之中唱小调的做法。说她迂腐也罢,可这些逝去的人不论是将士又或是后头忙活的杂役,甚至是落到他们阵中的敌军,生命总是值得尊重的。
轻哼的声音并未停止,随着夏云初一步步靠近,零散的声音反倒是更清晰了一些。
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先前的想法原来并不准确对方并不是在哼唱什么小调,而是在用近乎唱歌一般的调子,在吟唱着几个句子。
“河边腐骨濡野花,凄凄堂下荒草深。”
夏云初眨了眨眼睛。
她其实听得并不是很清楚,也并不很明白对方所用的确切词句是什么,因为那人并不是用她平日所听惯了的语调在讲话。那人的声调更偏向于宋天岳那样的京城口音,声音里边还带着点儿淡淡的凉,很是认真的感觉,倒没有一点儿调侃或是笑闹的意思。
这样恭谨的语调,即便夏云初无法听明白他在吟唱些什么,却已是将紧锁的眉头慢慢松开了。
那人大抵该是在唱着些类似祭文一般的东西吧。
夏云初又朝着那个方向慢慢走过去,一路上就听得声音不间断地传过来。有时候会被风声盖过去一些,听得不太清楚,可等风扫过去以后,那声音就又重新冒了出来。而且来来回回地都在念同这样的几句话。
刚开始的时候听得并不很清楚,但听对方唱得久了,夏云初也开始渐渐地听出了对方话音中的内容来了。
那仿佛是一首相当随意的乐府诗词,是夏云初从不曾见过的词句。
教坊琵琶讴貂锦,太平玩笑虎贲儿。
一去咸阳八千里,鞍马不闻爷娘哭。
河边腐骨濡野花,凄凄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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