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凡道:“那这人确实是有些本事。”
罗掌柜接着说道:“但是叶青云画画虽然是极好,却不太会做人,轻易便得罪了许多人。有一年,窑上出了次事故,不知怎么的,竟将叶青云的右眼给伤了,左眼也受到了波及。两位大人想一下,画画的人,全凭一双好眼睛,任它如何精微细致的东西,都能画得出来。要是眼睛毁了,整个人也就毁得差不多了。有人说他是得罪了人,暗地里做下了手脚,但也没人能指认。治了两年,眼睛不见好,倒把这些年挣的钱给花光了。那福寿窑见他总也好不了,便把他给辞了。”
莫思凡道:“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叶青云确实是挺倒霉的。”
罗掌柜道:“可不是?叶青云没了事做,又不会地里营生,又得吃药治眼睛,里里外外都得花钱。后来在外面呆不住,就只得回了瓦山村。恰好这个时候瓦山窑想烧细瓷,请他做了画工。虽然他眼睛不好,可画出来的东西却还过得去,只是比不上之前的。结果两位大人已经知道了。出了废品,瓦山窑的窑主倒怪叶青云坏事,一个铜板没给不说,还赖他要赔偿损失。这叶青云已穷得叮当响,哪里还赔得出?可怜只差没将他逼死过去。”
莫思凡道:“叶青云充其量就是个画画的,陶瓷烧制跟他何干?就算是出了废品,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去。”
罗掌柜说道:“要是都像秀才大人这般明理,咱老百姓就有活路了。只可惜瓦山窑窑主不这样想,硬是将责任赖到叶青云头上。他是乡绅,全村就属他家最有钱,谁能反抗?”
莫思凡默然一会,说道:“罗掌柜知道的倒很详细。”
罗掌柜道:“不瞒秀才大人。小的也是瓦山村人,只是出来得早,一向在插岭关经营这个店铺,三大窑的瓷器在小店都有买卖。那年回乡,正好遇见这件事情。满窑的瓷器,除了这件茶具,其余全是废品,碎了一地,让人看着就心疼。那窑主责怪叶青云,支使手下揍了他一顿。打过之后,还要他赔二十两银子。小的看不过去,就出五吊钱买下茶具,这样叶青云可以少赔几两。”
莫思凡赞道:“罗掌柜宅心仁厚,日后必有福报。”
“小的倒是不图日后怎么样,只想着这每一天过着,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李沐风也赞道:“惟小善才是大善。良心二字,最是难写。”
罗掌柜被他们夸得不好意思,只好不说话。
李沐风问道:“先生学识丰富,可知为何瓦山窑烧不出细瓷?”
莫思凡摇了摇头,说道:“不甚了然。不过,烧瓷器是个技术活,不是谁想烧就能烧成的,会烧粗瓷的不一定能烧细瓷。这个里面原料c温度c火候甚至烧窑用的煤块,对成品都会有影响。即使一切条件俱备,同一窑里,也有精品废品之分呢。如果我是这位窑主,一定会花大价钱请几个会烧细瓷的行家,而不是平白无故的冤枉一个毫不相干的画工。”
李沐风笑道:“所以世上庸人常有,而先生却只有一个。”
瓦山村位于插岭关的东边,离插岭关约有三十里。这里山多,石多,煤多,瓷土资源也很丰富。瓦山窑建于一百多年前,初始规模很小,后来经过不断扩建,现在已经形成了一整片窑区,多达十几孔窑炉。从瓦山窑烧制出来的粗瓷产品,遍及整个西凌县,袁州府,甚至远销其他府县。西凌三大窑的名声,伴随着粗瓷大碗碰撞的清脆声音,走入千家万户。
瓦山窑的窑主姓罗,古时候讲究家族宗祠,往往一村就是以一个大家族为主。瓦山村的大家族自然就是罗家,而瓦山窑便是罗家的家族作坊。一百多年来,罗家通过瓦山窑积累了不少财富。然而正所谓盛极必衰,到这一代窑主罗正风手里,事情就发生了很多变化。
罗正风很年轻,只有三十岁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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