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披着一件外衣,夜风吹动着单薄的衣衫,贴在身上,愈发显得瘦小,哪里像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
一头齐耳的短发,此刻略微凌乱的拂在额间,露出了上边刻着的一个小小“罪”字。尖尖的脸蛋,五官虽不算有多么标致秀美,但眼睛像极了自己小时候,圆亮清澈,望之有神。
其余则是像他的父亲,鼻梁挺直,黑色的眉向上斜飞,薄唇微抿,透着几分倔强。
唐氏呆望着他,一时间脑子里各种思绪纷至沓来。
这孩子胆大桀骜,自己是知的。倔强蛮横,自己也是知的。甚至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估计也是自己和他父亲从小惯出来的。
可他,什么时候竟学会杀人了?
只见淡红色的月光映照之下,小男孩的半张脸露在外边儿,另一半却隐在阴霾之中。表情平静,双眸没有起半点波澜,甚至带着点睡眼稀松的感觉。
若不是右手握着的那一把他父亲买来防身的厚背短刀之上,一串串黑色的血珠犹自不停滴落的话,唐氏觉得自己的儿子只不过是出来看看月亮。
“顾儿?”唐氏看着这个自己无比熟悉,此刻又好像显得有些陌生的小小少年,迟疑着轻声唤道。
男孩闻言仿佛呆了一呆,怔怔的看过来。
唐氏觉得他目光中的意味复杂难明,难以言表,就仿佛千百种情绪糅杂在一起,有着说不出也道不尽的沧桑。也不知怎的,心中便突然觉得一酸,泪水瞬间便模糊了双眼。
“顾儿。”唐氏嘶哑着声音又叫了一声。
男孩这才仿佛从梦中惊醒,双目神采渐渐汇聚在她的脸上。他愣了半晌,之后嘴角突然翘起,弧度越来越大,接着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牙,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兴奋愉悦。
他就站在原地笑了半天,而后只见他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刀,小小的身子一跃而起,扑了过来,大叫了一声——
“娘!”
这一声叫唤,仿佛穿越了百年时光。
这一世的秦顾,是个一出生就背负着罪业的罪魅。
第三代阎君将他的先祖从炼狱的永世之刑中释出,取罪魅为名,又于地府边缘的蛮荒之地筑十二座孤城,把他们囿于城中繁衍生息,以备地府的不时之需。
十二座城,十二个大大的牢笼。
“离城一步者死。”
这六个三代阎君镌刻下的大字,千万年之后,仍在他生活的向善城城门之上历久弥新。而每个罪魅诞生之后,额头上都会镌刻的刻骨印,更是让这牢笼,从有形至无形,都坚不可摧。
他前一世出生之时,便带着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于是心中一直迷惘懵懂,从未想过脱离这樊篱。
可是,三界之乱来了。
这是一场古凰开天辟地以来,从未出现过的大灾劫。在这次席卷天上地下所有生灵的血腥漩涡中,地府为补充兵力,赦免了百万正值壮年的罪魅,以充作炮灰,征战沙场。
秦顾也在名单之中。
从此他便开始了一场长达百年的征途。
百年沙场征战,何止九死一生。
可秦顾不仅没死,还凭着运气c胆识和那些天生便有的眼界,一步步的做到了统领数万鬼卒的副统领,在周围人看来只可谓奇迹。
不过,他的成就也就到此为止。
他初始修炼时已是三十多岁,手中的功法也甚是粗鄙,到了那一刻,他身前再也无路可走。
后来便在那一天的重伤后,惨死于阎半烟的剑下。
秦顾的脸颊在母亲微暖的脸侧摩挲,感受着这已经阔别许久的温热,全然不顾她的衣襟上全是喷溅的血。唐氏那一声真切的呼唤,带着本以为再也不会重逢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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