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他一道经书念过,一抬眼看见他已经睡过去了,哈喇子和鼻子泡一个不少。
这一下午却挺认真的,朱决云想让他休息一下也没找着个机会说出口来。
后来到了傍晚的时候,曲丛顾一挥手间降魔杵已经能升上半空,旋上数圈,有梵文隐隐约约环绕其中。
然后就累得栽倒在了小榻上。
朱决云看着他露在外面的一截脖颈,觉着就跟很多年前这孩子趴在书案上睡得一塌糊涂时一模一样。
这样的小世子真得只该一辈子被捧在心尖儿上的,由他的父母兄长姊妹照顾着,或许日后娶妻生子,也尝不到一丝人间疾苦,看不到这世上的物欲横流波涛汹涌。
朱决云自己活得这么糙,他可谓尽心的护着这孩子,你说忽然就让人欺负了,气不气人?
他看到院前的一幕,曲丛顾拿着降魔杵绝望乱挥的时候,是起了杀心的。
大和尚修行百十年了,该断得不该断得都断了,该看清的不该看清的都看清了,还是头回如此窝火。
曲丛顾挣扎着翻过身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啊——好累。”
朱决云道:“我与你说一件事。”
曲丛顾安静地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说。
“你今日看到的那些人,”朱决云坐到他身边,缓缓道,“他们坏极了,但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这世上仍然还是好人多的,佛修中也多是清修苦学的人,你见的这些,只是少数,他们成不了大器的。”
“我知道了,”曲丛顾咧开嘴笑了,“你怕我觉着大家都是坏人吗?”
曲丛顾道:“不会的啦。”
“那就好,”朱决云道,“那就好。”
曲丛顾说:“你和我爹好像,他也经常这样告诉我。”
朱决云就问道:“他说什么?”
曲丛顾就咳了两嗓子,装得低沉的嗓音给他模仿。
装得一点也不像,倒是把自己和朱决云都逗笑了。
曲丛顾大喜,又磕了两个头连声道谢。
形势急转,又从凛冬到了暖春,曲丛顾心里终于安稳了。
他走出门去是仍觉得恍惚,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草古从大石后走出,蹭了蹭他的小腿。
曲丛顾问道:“哥哥无事吧。”
草古没有回应,那也就是没什么要紧的了。
或许今日能多睡一会儿了,曲丛顾心里想着。
可是真的回了院子里,一颗心就又飘飘忽忽地吊了起来,恨不得自己个儿去朱决云受这个罪。
小时候他姐姐也曾得过急病,那时候曲丛顾就想,其实安康的人比得病的人还难熬,他心眼儿小,不想当那个安康的人,忧心难熬,生怕再一睁开眼就见不到人了,宁愿去换一换,自己去生病,也至少心安。
但这些事他又怎么能说了算。
曲丛顾从小并未听说过男欢女爱的故事,但也心里清楚,男的要和女的在一起,可他没有喜欢的小姑娘,就算是有,也未必有朱决云对自己好。
他想和朱决云一直住在一块儿。
这或许就该是喜欢,因为在一块儿他就心生欢喜。
若是乌颐不说那些话,那曲丛顾也不想,可是听了乌颐的话之后,他就觉得脸不自觉发红,这样也可以啊,这样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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