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23 章(第1/4页)  偷窥一百二十天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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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着妈妈的骨灰,如同眼里进了沙子,迫使泪腺使劲分泌。

    对着河流哭了半晌,她想起小时候,这里长满水草和芦苇,常能从河里捞起大鱼,就在鹅卵石上烤了吃掉。河边有许多鸟儿栖息。爸爸带着她用箩筐之类工具捕猎。春天里,流花河畔总是飘满蒲公英,让人难以睁开眼睛。崔志明放起自制的风筝,让女儿抓紧线轴。记忆里的天空荒芜,唯独火红色风筝,像小白尾巴上的斑纹,穿过蒲公英消失在云端。

    此刻,崔善取出一只折叠的小风筝,刚在南门街的地摊上买的。她尝试着放起风筝,奔跑在河滩的鹅卵石上。将近二十年没碰过了,开始总是失败,最后闭起眼睛,当鞋底踩上河冰,线的那端终于有了感觉,随着风筝扶摇直上。

    像追风筝的人,天鹅图案的黑色风筝,在惨白的天空底下格外刺眼。更为醒目的是崔善,河滩上疯子般狂奔的年轻女子,乍看像只硕大的黑天鹅。

    直到那个男人出现。

    崔善知道,他始终在看着她。

    男人像尊雕塑,站在河堤上,穿着灰蒙蒙的衣服,佝偻后背将手chā入袖筒,眼镜片后的目光,格外畏缩与沧桑。

    一道细细的风筝线,依然在她的手掌心,随着高空的北风猛烈抽动,仿佛有双手在云中跟她抢夺什么。她看着这张陌生的脸,白茫茫的大雪降落在流花河上……

    就像女儿趴在爸爸肩上哭泣,崔善抱着头发半白的高大男人。整张脸冻得红通通的,毫不顾忌地洒着鼻涕与眼泪。

    风筝,早已断了线。

    男人的额头露出几条皱纹,看来有六十岁了,也许实际年龄没那么老。

    “小善?”

    “对不起,我叫张小巧,我认错人了!”

    崔善用力挣脱出来,装作极度尴尬的样子,双手抱着肩膀后退。

    “哦?”男人慌张地摇头,端详了她两眼,“我有十四年没见过女儿了,只觉得她现在应该像你这么大你的手,也像她一样冰凉。”

    “再见。”

    她没再多说第二句话,扭头沿着流花河往回走,黑色天鹅绒大衣的背后,不断落下新鲜雪花又融化。

    “不要难过,不要哭,会有的,都会有的,面包会有的。”

    他老了,还在唠叨《列宁在1918》的台词,声音却被风雪一口吞没。

    其实,她略微听到了后半句面包会有的,就像在巴比lún塔顶。

    但崔善不会回头。

    顷刻间,某根断裂的黑色发丝,被风卷过数十米远,一直落入河对岸的小树林,缠绕在厚厚的眼镜片上。

    灰暗天空,大雪永无止尽,流花河已全部冰封,黑色卵石的河滩,铺满一层积雪,宛如黑白相间的波斯地毯。

    她看到了另一个男人。

    黑色的天鹅风筝,坠落在他手边。整个人横卧在雪中。几乎隐形的白色外套,连衣帽遮盖脑袋,背着双肩包,厚镜片上积起雪花,脖子上挂着望远镜。

    第一次看到这张苍白的面孔,难以准确地形容,但是崔善知道他是X。

    她在X的身边蹲下,瘦弱的胳膊无法扶起男人,只能先摘下他的眼镜。雪花不断坠落到他的脸上,双眼竟像十来岁的孩子。他的嘴唇紧闭,始终说不出话,眼皮微眨两下,口中白气很弱,转瞬被风吹散。

    崔善对着镜片呵出热气,融化掉刚积起的雪花,变成冷水流淌到手指上。她把眼镜戴回到他的鼻梁上,这样他才能看清她的脸。

    X快要死了她看到过那张关于阿兹海默氏症的病历卡。

    有个黑封面的小本子,被他的双手捧在胸前。当崔善轻轻抓住本子,他的手指自动松开。一支圆珠笔从纸页中滑落,也许刚才还在写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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