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不苟到近乎偏执,一心一意到无私奉献,吴是非在袁恕身边待得越久便越叫他感觉难以放手。从忍痛推却走到蹒跚相依,彼此的手终于死死扣在一起,骨ròu粘连,不可分断。
更了衣,相拥着卧下,两人都感觉到身上的乏累,但也都迟迟无法入眠。
袁恕还问过吴是非的心事,她到底没有讲。只说惑于董执离去前的话,莫名地又想起了时舜钦。
“按着弥秀说的,其实时爷并没有真的与小倌儿开身。他只是逼小子们互相,互相,那个”
当着袁恕,吴是非总说不出那个词。并且刚听骆隽吐实,知晓时舜钦竟让年幼的小倌儿在熟悉的人面前自抚雄器,互进玉势,以此消弭他们的羞耻感,顿感他用意可谅,手段却着实激进。不过到底不同于夺身的不堪与怨恨。
因此吴是非十分不解:“老董一问就清楚了。何以”
袁恕轻轻叹了声:“恩伯一定问过了,都知道的。”
吴是非想不通:“那他为什么还不放过时爷?他都没跟十七计较过半分。”
“不一样!”
“小十七不走心,时爷也不会走心的。谁都看得出来,他心里头装的是”吴是非倏然住口,顿一顿,讷讷道,“老董是不是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因为那个孩子……”
袁恕忽将她更拥紧了,下颚摩挲她额发,声音干哑:“我不知道。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止这样。”
吴是非回拥住他,心里头愈加闷闷的,好似堵了口气,怎么都睡不着。
俄而,她没来由找话说:“南风馆也是吃年轻口的,行里约定俗成,小倌儿做到二十四五岁就退业了,咱这里倒是都留得长久。老董不放人么?”
袁恕苦笑:“不是!从前也多数遣出去自谋生路了。可在这行里待过,烙字消不掉,籍也脱不了,能攒下点钱,人家到底嫌弃咱们不干净。运气好的,进大人家帮佣,或许捞个小小的管事做做,还能娶妻生子。不过这里头有无牵扯皮ròujiāo换,又是两说的。运气不好的,种田不会,考学又不让,做点小生意勉强可以糊口,够撑几年,谁能知道?无非仍是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吴是非急切道:“种田我会,打铁我也会,不用公子出去做事,我养得起你。”
袁恕愣一下,眼眶温热,重重吻上她额际。
“我知道,小非,我知道的。可不一样了,如今和以前,我们和别人,不一样。”
吴是非懵懂:“因为你们是yīn身儿?因为九子开莲?”
袁恕摇头:“不。九子开莲定的只是一个最高限数,过了有损小倌儿身体,并非要将九数开满。这两年规矩做坏了,很多馆子追求利润,卡着年岁逼小倌儿连续开莲,还有些索xìng就把开莲的年纪降低,出了不少惨事。前任馆主在时恩伯便不同意这样糟践人命,到了年岁的小倌儿也不薄情驱赶,凭各人意愿,可以离开,亦可再签契约留下继续混这行。”
“那老董是第一个自愿留下的?就为了等等二爷?”
“不,恩伯是想走不能走。他跟时爷一样,是馆主的yù奴。之前的馆主是yīn身儿。”
吴是非很是吃惊:“所以二爷是”
袁恕颔首:“正如当初恩伯舍不得任幼弟独自一人在烟花之地沉沦,二哥同样不忍抛下因他而自入火坑的恩伯。最终,恩伯为了彼此都能能好好活下去,决意争得了馆主之位。十三哥之前的,全是经历过当年的老人。”
“所以大家都不走吗?”吴是非神情黯然,“十三爷是为了十七,其他人,是觉得出去也未必有这里好。至少老董做馆主,会顾惜,会心疼这些无家无根的苦人。还会为了他们跟人掀桌子翻脸,会愿意改这些烂到发臭的破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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