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汪素素吃早餐的空，沈敬给杰克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过来替换自己，自己好上班去。等汪素素吃完了早餐，两人又一起上楼，回到房间。

    汪素素一进房间，就跳到床上，摆摆手，招呼沈敬也过来躺下。沈敬迟疑着，有点打怵。

    看到沈敬犹犹豫豫的样子，汪素素不禁笑了起来：“机器人，你还懂害臊啊？来呀，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沈敬没有办法，磨磨唧唧上了床，躺在了汪素素的身旁。

    汪素素伸出一只手，搭在杰克的身上，轻声说道：“有家的感觉真好啊，可惜这里是酒店，不是我的家。不过，常年漂泊在外，只有躺在床上，才有那么一点真实的感觉。”

    说到床，汪素素突然来了灵感，拍拍沈敬的胸脯，说道：“机器人，我跟你说，人的一生几十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你知道吗？”

    沈敬听了，瞬间在脑海中展现出跟石欣歌在床上的情景，不进拽了拽衣襟，暗自骂了自己一句。

    汪素素继续悠悠地说道：“打我记事起，平常从梦中醒来，经常会发现姥爷弯着腰，在我的头上端量着我，还常说，这孩子的眼睛长得像她妈，尤其眼毛，长长的，还带着大弯，就像是挪过来的一样。

    我的乳名叫做猛猛。我姥爷说，因为我小时候一醒来，喜欢伸着两只小馒头样子的脚，不停地拍打着家里的床，像个躺着的水上芭蕾演员，虽然动作幅度小，但频率很高，给人很猛的样子。姥爷说，这孩子是做运动员的料，就叫猛猛得了。长大了，我不喜欢这个像个男孩子的乳名，可姥爷不同意，说就是个乳名罢了，叫素素这个大名不是很文静吗，不碍什么事儿！

    跟亲爸进城的时候，亲爸自己做了张双人床。床头是用黑漆漆的，方方正正的，没有任何造型，床身同样也是黑漆。虽然床做的不好看，但亲爸就是这样，总觉得自己买料做的省钱，做的结实。

    在我的记忆里，那张床的床下有两个大床柜，就像一个衣服档案陈列柜，能放下很多衣服，包括亲爸生前穿过的吊兜工装服。当年亲爸去世时的遗照，就是穿着这套工装拍的，尽管是黑白照片，可配上白色圆领衬衫，还有分头，倒是显得很年轻，很有精气神。

    后来搬到王姨家，那张床也跟着搬了过去，亲爸跟王姨说，塔身不得这床。王姨似乎不太愿意，但还是也跟着睡在那张床上。

    亲爸买了一张宽宽的赭石垫子铺在床上。亲爸说这是韩国产的，因为说明书上都是韩国字。这个垫子是花了亲爸7800块钱，他说王姨腿不好，睡不得凉床。

    这张赭石垫子，是亲爸一辈子买的最贵的东西了，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至今想起这段往事，想想亲爸一辈子精打细算，却能够买下这么贵重的床垫子，真是感到惊奇不已，不为别的，只为马鞍子比马还贵重得多，就不能不令人折服。

    王姨过世后，老房子也被开发占去了，我们又搬过几次家。虽然我们手里有了几百万元的房子拆迁补偿费，但亲爸始终舍不得那张床，那张床始终跟随着我们，成了亲爸的专利。

    那段时间，每天中午的时候，亲爸总喜欢躺在床上，闭着眼神，听着佛曲，晒着太阳。我知道，亲爸未必是真的睡着了。在他的心目中，最让他离不开的，就是那张床了。也许只有那张床，才能让他得到更多的安慰，包括时间还有曾有在上面睡过的人；也许只有这那床，才能让他感觉更为踏实，包括人性和已经逝去的青春。

    亲爸在世前，他朋友给了他几枚铜钱，说是在庙里开过光的，挺灵验。他很高兴，立即掀开床垫子，把它小心地摆在床板上。我问他为什么，他笑而不语，说是讲白了就不灵验了。后来问我的朋友，朋友说你甭问了，你爸懂业务，比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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