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壮的少数民族汉子不断穿行在山道上，将一块块石头推下悬崖，然后用泥土夯实路基。夜晚，县城里的女人做好了饭，徒步走了十几公里给大家送来。

    人们从下午一直干到天黑，又从天黑干到早上，才逐渐清开了一条可供车辆通行的道路。

    吉候身骨子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用泥泞的双手抹了一把汗，然后哈哈大笑。老才让正在路边休息，吉候拍了他一巴掌准备道谢，却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冷硬得像是石头。

    “才让走了！”吉候小声呢喃，然后大声喊道：“老才让走了~~”

    一众人放下手中的锄头回望，看见老才让就那样一个人孤零零地靠在岩壁旁，两屡白色的胡须迎着山风，微微摆动着。

    “老才让走哦~~”

    “老才让走路哦~~~”

    紧接着，千千万万个声音在山涧中响彻。有人面容悲恸，有人小声哭泣。

    没有商量，但是大家都达成了默契，也没提车队什么时候出发的问题。姜河驾着一辆牛车赶来，然后将才让的尸体搬进了那口精雕细琢的白石棺材里，那是早就为他准备好的归属。

    一行人参加完才让的吊唁，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老才让没有下葬，姜河再次将他搬上了牛车。

    云旷问他：“你要带着老才让去哪儿？”

    “去布达拉宫！我这口白棺材太辱没他了，我和大喇嘛说说，看看能不能给他整个天葬。”

    天葬是藏传佛教的最高礼遇，诵经的喇嘛将尸体砍成一块一块，然后喂给乌鸦。传说中，乌鸦会将这个人的灵魂带到极乐世界，也有效仿释迦牟尼以身饲鹰的意思。

    但是天葬可不是任何人都能享受了，一般而言，要有很高的地位，还要做出丰功伟绩。只有他们的英雄，才配得上西方净土的安宁和高洁。

    “才让以前没做啥子好了不得的事儿，我给喇嘛们讲讲才让的故事，说不定他们听进去了，就允许才让天葬。他信佛，要是成功喂了老鹰，死后肯定好高兴喲。不说了，牛车走得慢，汽车又不好找。这一路好几千公里，慢了尸体都臭了，老鹰不吃。”

    “那你一路好走。”

    “不送。”

    说着，姜河就拉着那牛车，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向高原的方向走去。明丽的落霞在西边的天空招摇着，清风卷集着流云，欢迎某个迟来的归人。

    不知道是谁率先唱起了大悲咒，然后所有信佛的灾民都唱了起来。

    姜河把绳子拴在自己的身上，用仅剩的一条手臂摇着经桶，一边念经一边向前走。才让没结过婚，也没有子女，所以到头来这事儿只能让他这位老友来完成。

    云旷在车上回望，见一群老鹰在天空盘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沙爽也看着那里，说：“这些老鹰都等着了，是好兆头，肯定能成功。”

    云旷点了点头：“那一定是佛祖派来的使者。”

    他似乎已经看见色达迎风招展的金幡，一群老鹰叼着一位老人，将他带去另一个完美的世界。那个世界没有苦难，没有贫穷，到了那个时候，老才让这样的人也不需要再去为人们付出什么了。

    到了那个时候，他或许会开始一段属于自己的美好人生。

    云旷回头，然后踩下了汽车的油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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