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讶地站起身来，下意识走到了鹤十一的身边，脚下不小心踩到一片小花，低头去瞧时，却发现小花朵儿忽地收拢，下一秒便钻入了地里。

    仿若时间之水逆流一般，周围大地枯荣反复，似乎在短短的一瞬间内，时间被拉扯回溯。每一个眨眼的片刻，周围的景色都有些许不同，云溪的水枯了又涨，涨了又枯，气流来回攒动，流光如晕染在纸上的墨，在天的彼岸变幻来去。

    这一切仿佛只发生在一息之间，却好似让阿绪感受到了时间真正的力量。当她回过神来时，整个村子仿佛已经陷入了另一个结界之中，而他们也从原本的坟地，来到了云溪村的村口。

    身旁的巨鹏已经不见了人影，阿绪伸手抓住鹤十一的袖子，心里有点儿发虚。

    “这又是怎么了？”

    “是他的记忆。”鹤十一说道。

    阿绪恍然大悟，这早已不复存在的云溪村，原本便是巨鹏的一个记忆，这记忆久了，便成了幻境。如今这与之前不同的云溪村，便是巨鹏的另一个记忆而已。

    这个记忆里，仿佛一切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细细看过去，却又仿佛处处都显得格外的不一样。

    墙角的花儿是蔫的，剥毛豆的婶子脸上带着怒意，朝着自家老头子破口大骂，院子里嬉闹的孩童跌破了膝盖，一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个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天也不是通透的，反而显得有些泛黄，气温闷热燥人，雷声隐隐，仿佛正酝酿着一场大雨。

    而之前那个，在家炒好了豆芽，笑眯眯等着夫君回家吃饭的丰娘，也并不在她那温馨安静的小院子里。此刻的她，虽然依旧是那样的温婉恬静，但眉眼之间，已经多了一丝薄愁。

    她依旧是那一身嫁妆带来的布衣，此时却已是半新不旧的样子，端着小凳子，坐在村口的云溪边上，面朝着云溪，目光越过溪水投向不知名的远方。

    风却是温柔的，它们轻轻拂过丰娘的面庞，将她眼角的湿润吹干。她的头发虽然被头巾扎成了髻，却被风不小心吹得略有些凌乱。她抬起手，将碎发挽过耳畔，身子略微摇晃着，哼出的歌声和进风里，隔着稍远一些，便听不见了。

    阿绪莫名地觉着难受，她不晓得这个时候，周家老大是否已经死在了战场。面前这个等着自己丈夫的女子，是否已经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等到那个人？

    “丰娘，你别等了。”阿绪鼻子一酸，忍不住上前一步，走到了丰娘面前。

    可这一次，她所说的话，丰娘却没有听见。

    阿绪发现，自己原本想要拍向丰娘肩膀的手，竟轻轻穿过丰娘落在了空气上。她有些惊讶，扭头看了眼鹤十一，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此间所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实的，而非巨鹏所虚构。

    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阿绪只能见证，而无法改变。

    天渐渐黑了下去，夕阳西下，西边远方最后的那一点点暖色也被黑夜晕染，最后整片天空被黑暗遮掩，气温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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