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一很早就醒了。
事实上,他有非常好的生活习惯,除非有任务,都会很早睡下,然后在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醒来。
今天盆地里的风沙格外大,尘埃遮蔽了视线,使得日出的景象不甚清楚,总是影影绰绰在云层中显现影子的远航者也被挡住了。
凌一很气。
他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回到自己所在的房间。
这个房间极端简洁——或者说接近简陋,钢铁质地的桌椅、床铺,雪白的被子和床单,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基地里的每一间房屋都是这种风格,因为这个星球除了铁之外一无所有。
凌一在飞船上见过一些木制品,非常轻盈、温暖,据说地球上有许多这样的东西,但自从远航者开始航行,就再也没有再别的行星上发现过哪怕一个单细胞生物,更别说是树木了。因此,现在他们所用的制品几乎都是钢铁质地的,整个城市由银灰色和白色组成。
他穿好衣服,把自己收拾好,然后给窗口的猫草浇了些水。
这一簇翠绿色的细草是整间房子里唯一的点缀——猫草的种子是郑舒送给林斯,林斯又给他的。
郑舒非常喜欢这种小草,林斯说,这是他在怀念自己已逝的未婚妻。
凌一站在窗前,看着种在烧杯里的猫草,很容易就记起来,自己在最开始醒过来的那段时间,跟林斯赌气,弄死了他的草。
他弯起眼睛笑了一下,手指拨了拨草尖,抬头看着天空发呆。
他知道自己的记忆力很好,他记得很多和林斯相处的细节,也记得和其他人的,但是仅限这三年中——对于苏醒之前,仍然是一片空白。
林斯的解释是他在变异过程中,神经元经历了再次生长,原有的记忆回路被打乱甚至粉碎掉,这在理论上是不可逆的忘记,就像人们很少能记得自己三岁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样。
他记得自己刚苏醒的那段时间做过模糊的、关于地球的梦,但是在这三年中,这种梦境再也没有出现过。
凌一有点儿苦恼,他其实很想知道自己之前的经历,但是整个飞船上都好像没有人认得之前的他,他在资料库也查不出任何关于自己的资料,就像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任何跟林斯过去经历的事相关的东西的一样。
他拆开一管营养剂,叼住软管,走出门,今天没有巡防任务,只有训练。
军方在城市中的驻地是一个半圆形基地,但是这一年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有些消极。
上校正在玩贪吃蛇游戏,看到他进来,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小凌凌。”
“早上好,上校。”凌一走过去设置对战机器人的参数。
身为好战分子之一的上校松了松关节,叹了口气:“今天还是没有外星人来打我们,我要闲得发霉了。”
斯维娜嗤笑了一声:“老大,如果你实在太闲,可以和凌打一架看看。”
“打不过,打不过。”上校靠在椅背上,手臂搭在眼睛上:“怎么过得这么没劲呢......在飞船上的时候,怎么说也有点盼头。”
他话音刚落,正想等人来附和自己,却见原本在和战斗机器人拆招的凌一看向了门口:“林斯来了。”
几个人在三年前就对他敏锐的知觉见怪不怪了,但是这种能力最近变得越来越夸张,尤其是在林斯身上。
基地的生活非常无聊,这让上校和斯维娜有足够的时间观察凌一,他们发现,凌一甚至根本不用借助听力或者视力,就能知道林斯在自己附近,就像现在,即使现在林斯就在基地外面,也还和他们隔着一层铜墙铁壁,正常人根本察觉不出来任何东西。
——偏偏凌一能感觉出来,并且还很准确,这下连信息素的假说都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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