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刚开始的时候啊,只是一道口子,却因为他的放任变得严重,感染,扩散,腐烂。
终于,到了截肢保命的这一天。
正如她这一辈子最讨厌欺骗,他这一辈子最讨厌威胁。
即使是被他自己威胁。
“小张,叫你查的查到了吗?”他打了一个电话。
“延平南路,好,知道了。”他挂了电话,便签便多了一串数字和地址。
他是医生,即使是自己生了病,手术刀也必须握在自己手里。
延平南路126巷。
“妈,你去倒垃圾啦!”顾紫珊窝在沙发里,盯着电视上的《甄嬛传》,并不想听吕仟淑的话乖乖地去倒垃圾。
“刚吃完就不动,是仗着有人要不爱护自己吗?”吕仟淑对着她吼,其实她并不是担心这个。
照目前的医学技术,已知的肾移植患者,最长存活的时间,是二十六年。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一直拖着,宁愿透析也不愿给小珊换肾的原因,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到了最后不得不开始为小珊找肾源的原因。
所幸,这个用诚斋生命换得的肾在小珊的身体里工作得很好,她们母女已然不宽裕,她总是告诉小珊,去医院诊疗的费用是来自亲戚的资助,其实所有的费用,大部分都来自于一个匿名的人。
他没有留下名字,可是吕仟淑知道这人是谁。
外人对移植的印象,还停留在不排异之后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只有她这样的病人家属和他那样的医生,才懂术后的重重后续复诊治疗。
“好啦,”顾紫珊最受不了的就是妈妈的碎碎念:“我去还不行吗?”
下了楼,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她开始立时开始打喷嚏。
“你得的是一辈子都没法痊愈的病,还不知道珍惜吗?”她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声,居然在责备他。
顾紫珊抬头,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是沈亦则。
“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他脱了外套,准备搭在顾紫珊肩上,却被她嫌弃地丢在一旁。
“你少假惺惺!”
“我来见你,不是让你骂我的。”
“那你就给我滚!”顾紫珊情绪激动,又咳嗽了好几声。
沈亦则顾及顾紫珊动过大手术,只好举手投降:“小珊,我来,是想和你说说你姐姐。”
“叫她和你一起滚!”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顾紫珊不得不开始回忆起她刚刚手术完的日子:“沈亦则,我活下来了,你爸爸害得我们家生意败落,还特意告诉我你们结婚了,你很幸福是吗?可在我眼里,你们都一样无耻。”
“所以…”沈亦则却笑了:“你其实什么都清楚,清楚你姐姐为你做了那么多,只是恨她和我结婚?”
顾紫珊转过身去,算是默认,过了一会儿,气不过便要上楼。
“小珊,”沈亦则拦住她:“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看在我是你姐夫的份上。”
因为沈亦则的那句话,顾紫珊没有再执意离开,两人出了延平南路,沈亦则提出去咖啡馆或是茶餐厅相谈,顾紫珊却不依。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那里你我都熟。”顾紫珊执意道。
沈亦则点头,两人并肩在街上走着,正月的街道,偶有鞭炮声,地上是尚未化尽的残雪和飘零的落叶,被匆忙旅人的脚印覆盖,凄惨又冷清。
“你想你姐姐吗?”分辨出道路方向之后,沈亦则打破了沉默。
“不想。”
“你想见你姐姐吗?”
“不想。”
“你恨你姐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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