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颤,即使分别多年,她却仍是记得男人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来,就见袁崇武魁梧的身躯立在那里,烛光将他的面容映的模糊不清,淡淡的阴影。
“相公”安氏站起身子,刚要迈开步子,可见男人不声不响的站在那里,想起他白日里抛下自己母子,去将姚芸儿抱在怀里,心底便是一恸,那脚步便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开了,一声相公刚从唇间唤出,便是停下步子,微微别开了脸。
夫妻两人七年未见,如今骤然相见,却皆是沉默不语,安氏的心一分分的寒了下去,她曾想过无数次与夫君重逢的情形,却不料,竟是如此。
袁崇武走到榻旁,见两个孩子都已睡熟,他在榻前坐下,只静静望着两个孩子,一言不发。
分别时,袁杰不过六岁,袁宇只有四岁,如今七年过去了,两个孩子都早已不似他记忆中的样子,他瞧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心头却又一丝恍惚,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两个儿子与自己记忆中的小儿融合到一起去。
他终是伸出手,抚上儿子睡熟的面庞,汪洋般的眼瞳里,种种神情,溢于言表。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袁崇武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过身子,对着一旁的安氏言道。
安氏转过身子,强自将自己眼睛里的雾水压下,只摇了摇头,轻声道;“如今能与相公重逢,之前的那些苦,便算不得什么。”
袁崇武沉默片刻,方才道;“终究是负了你们母子,亏欠你们良多。”
安氏望着他深隽的面容,脚步却是不由自主的像他走近了些,“这一切,都怨不得相公,要怨,便也只怨凌肃那狗贼。”
安氏声音本来极为温婉,可在说到最后那一句时,却又透出无尽的怨怼,就连眼瞳中,也是深不见底的恨意。
若非凌肃,她又怎会与袁崇武夫妻分别,她的两个孩子,又怎会与父亲父子分离,她们母子三人,又怎会流落在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袁崇武听到凌肃二字,深邃的面容依旧是不动声色,他没有说话,隔了良久,终是开口道;“眼下凌家军压境,两军随时可能开战,已命人打点好一切,送你们母子去秦州。”
安氏闻言,眼皮顿时一跳,颤声道;“相公,是要们母子走”
“烨阳朝不保夕,唯有秦州,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袁崇武说完,遂是站起身子,任由安氏出声挽留,他却仍是头也未回,离开了安氏的营帐。
大战在即,主帐中灯火不熄,诸人已是等在那里,待看见男人后,皆是躬身行礼,袁崇武彻夜不眠,将战事一一部署,直到凌晨,便有加急密报,自京师传来。
袁崇武将密报打开,看完后,神情当即一变,继而将那张纸对准烛火,焚烧干净。
“元帅,不知信上,说了什么”孟余见男子面色不定,遂是最先开口问道。
“信上说,皇帝已抱恙多日,梁王密谋夺权,太子已将御林军遣至东宫,京城内乱不休,恐生大变。”
孟余一听,当即喜道;“凌肃这些年来一直力挺梁王,此番皇帝病重,为保梁王登基,凌肃定是驻守京师,无法亲赴烨阳,倒是能让咱们喘一口气。”
袁崇武却是一记冷笑,道;“凌肃虽无法前来,但却将帅印交给他的义子,命其统领大军,凌家军此时怕已离烨阳不远。”
“义子”夏志生听得这两个字,顿时眉眼一震,上前一步道;“敢问元帅,不知这凌肃的义子,可是姓薛,单名一个湛字”
袁崇武颔首,“不错,正是薛湛。”
就这两个字,却令帐中一片哗然。诸人皆是大惊失色,更有甚者,一听薛湛二字,脸色顿时铁青,一个个无不是眉头紧锁,似是在思索良策,半晌无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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