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许又做梦了。
这一回,她梦见了原来的顾如许,她站在断崖边,周围下着好大好大的雪,几乎要将她生生压垮。绯红的轻纱在风雪中翻涌,映在她眼底,如烈焰般灼热。
她手里握着红影剑,剑锋上不知沾了谁的血,被霜雪凝成绮丽的丝缕,将落未落地挂在刃上,而她,只是这么静静地望着什么人。
迎面而来的风雪遮蔽了视线,她看不清站在顾如许面前的人,只是隐约瞥到一片玄色的衣角,如浓墨般,在这白雪皑皑的山巅染开。
那个人转过了身,抱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子,他的斗篷严严实实地将那女子裹了起来,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藕臂。
温热的血,就顺着那女子的手一滴一滴地砸在雪上,转眼冷透。
她看向了一直站在断崖边的顾如许,那张美得分外不真实的脸庞,白如素宣,雪轻飘飘地落在她削瘦的双肩,却像是有千斤之重。
她看见她举起了匕首,望着那个人的方向,平静地——剜出了自己的心。
那一刻,难以言喻的痛如狂风骤雨般向她袭来,疼得她哭了出来。
断崖上的女子,却像是再也感觉不到世间任何事,只是望着那人的背影,露出了温柔而缱绻的笑容,仿佛费尽了心神,终于做完了此生最后一件事,再无遗憾了。
血无声地滴落在白雪之上,像是一朵朵艳丽的红梅。
然后,她亲眼看着断崖上的女子,缓缓地倒了下去——那一刻的光阴仿佛被无限拉长,连同令人窒息的痛楚,坠入绵长的深渊
她陡然惊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沈虽白的脸。
他手里还拿着一件外袍,像是想给她盖上的意思。
她突然睁开眼,该是吓了他一跳,沉默了片刻后,他将袍子收了回来,对她弯了弯嘴角:“你醒了。”
从噩梦中惊醒,她眼下有些发晕。
虽不知那究竟是不是原来的顾如许的记忆,但那画面实在戳心,她仅仅是这么看着,都有些受不住。
“我看见你一直在发抖,所以”他显然有点尴尬,“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了。”
她坐了起来,摇了摇头。
“这是你敷在我额上的?”他递来一块湿布片,他醒来时便觉得此物眼熟,低头一看也料到了七八分。
顾如许看了看他身上的白衣,下摆被撕得跟狗啃差不了多少,天晓得她昨夜为了包扎好他腰部的伤口,是如何糟蹋他这件衣裳的。
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羊毛出在羊身上嘛,江湖人,不拘小节。”
沈虽白犹豫再三,十分为难道:“可是这样我走不出去吧?”
顾如许拍了拍他的肩,义正辞严道:“怂什么,你要相信自己的颜值,有这张脸,就算你裸着从街上狂奔而过,也不会妨碍姑娘们想扑倒你的心。”
沈虽白:“”
小师妹你何时变得如此流氓!
他穿上外袍,低头看了看自己东挂一条西挂一条的衣摆,试图拢一拢衣衫将其遮住,然一旦走动,依旧毫无用处。
顾如许起身看了一眼:“这是有些难看啊你先别动,我给你改改。”
她略一思量,抽出红影一剑劈下去。
只听得嘶啦一声,那条跟拖把似的雪白里襟的前半片儿就给她削成了超短裙。
嗯,引领时尚新潮流。
沈虽白:“”
她略一迟疑,举着剑跃跃欲试:“你要是觉得前后长短不一,我可以帮你把后摆切对称。”
“不,不用了。”他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下了整整一夜的雨总算是停了,林间一片清亮,一草一木仿佛都因这场雨铅华尽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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