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院已落水十之七八,正是楚孤竹。乱中几位侍女抱起楚辞,飞速出阁。一阵声响,一素衣女子自东北角立于阁前,腕上一朵白纱绕成的曼珠沙华,正是陈姝。白纱飘散开来,击中几位侍女的手腕,众人只觉手腕自心口处一阵麻,却无半分力气,众护院跃起一把托住了楚辞。陈姝又向楚孤竹袭去,蓝影影的掌风中,白纱浮动,时而掠过头顶,时而冲过左肩,两人却又隔着几尺远。这边妇人又跃起,朝众护院出掌,陈逸掌风未及妇人身后,众护院又前胸受掌,倒下五六人,楚辞从这五六人手中又抛落出去,随即几个侍女围上,接住楚辞,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
那妇人又回转跃入陈姝和楚孤竹的掌阵和纱影中,陈逸也跃入其中,现下,陈逸和陈姝一左一右与那妇人和楚孤竹面面相对,也只隔数尺。陈姝道,今日得与逸哥并肩抗敌,小妹莫感荣幸。妇人左手手指如捏兰花,右手如抚菊,瞬间阵阵清风突如四面八方吹拂过来,清风中兰花清香先发后至,菊花浓郁之味自右方后发先至。两股清香在半途相遇,噗噗数声响,相互抵消,却听得丝丝几声,陈姝白纱碎成了数个方寸小段,漫天飞舞,如数朵白花。陈姝衣袖轻旋,一个西施挽纱,将舞在空中的白花曼入袖中,又汇集成两股掌力,朝妇人左右太阳穴袭去。手中轻轻一抖,一把数寸长短剑便握在右手中,剑柄上轻轻一按,短剑突得变成数尺有余,剑尖几分没入妇人左胸。陈姝自知无法内力手生剩过妇人,这一招不过是凭借兵刃够长而已。但她素来心慈,且杀死这沈三公子的是楚辞,并非这妇人。这一剑也只是用了一层不到功力,本想阻挡她出掌,让她停手而已。奈尔妇人身形多变,那掌风围成的屏障又死死将她护在正中,刺了个偏,反而刺中了他。
陈逸正和楚孤竹拆掌,这少女掌力虽不及妇人炉火纯情,但陈逸明白这兰亭赋是招招为克制西溪十九绝而生,他江湖历练颇丰,不断思虑楚辞和妇人的掌法,在重要关头临时稍微变了几个招式,这功夫,却是这少女无法做到的,也使得她一时无法取胜而已。但少女见妇人中剑,便不顾陈逸,退后数尺,弹至妇人身侧,将妇人挽住,道,母亲,可有大碍。她二人言语间,蓝纱阵阵,早已远去了身影。
老僧双掌合十,不知何时已立于陈逸跟前,道,逸儿,贫僧已为楚施主化去功力,而她亲姐又为她受罪而死。逸儿,姝儿不可执念,冤冤相报何时了,善战善战。老僧说完,飘然远去,但阿弥陀佛的声音却又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这一切沈家众人在岸上看得清清楚楚,听的明明白白。
陈逸复请沈家众人于知末庄,陈姝泪光闪闪,跪于陈逸跟前道,逸哥,在寒州时,他待我也是恩重如山。今日本是我出阁之日,我逢此劫数,自是天命难违。她哀伤段肠之情,无人不动容,沈家众人和庄上仆妇中无不潸然泪下。
沈羡泉并夫人李氏近前,李氏抹去眼角泪痕,又扶她起来,道,最苦的是姝儿了。可我们这女人家,又有何主意呢。李氏一袭雪青衣衫,五十有余,慈眉善目。
陈姝又朝李氏一拜道,叔祖母,今日沈三公子不在了,我便是,要嫁与他灵位。
此言一出,座中无不惊愕,可从未听过有嫁与灵位的。
但陈姝斩钉截铁,温婉刚毅,又泪眼朦胧。
沈家众人面面相觑,陈家众人神色更异。
陈逸道,姝妹妹,是个极稳妥的孩子,日后诸事,也劳驾各位帮衬了。
一个时辰后,西溪山庄正门打开,覆数尺白绫于十里红妆之上,陈姝却扇坐于轿中,将沈三公子灵位抱于胸前,旁有八匹骏马,拉着沈三棺木,于陈姝坐轿并列。沈家众人于后并行。沿途白花纷飞,哀乐阵阵,群豪离西溪山庄尚未行远,辈分小的,皆伏地磕首,平辈的或年长的,侧立在道旁,向棺木躬身拜了几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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