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找到了联防队里,想要拿回来收录机。我先是好话说尽,但他们不为所动。后来我又跟他们谈人权讲道理,结果他们勃然大怒,扬言要遣送我,我吓得怏怏而回。
事情过去了两三天,我去阿瑛店里剃头。那天我到的时候,已有好几个人等候在先了。他们正在谈论联防队查暂住证的事情。其中有个胖子正在绘声绘色地叙述着:“那天我姐夫来了,晚上我刚烧好了几个小菜,准备和他对饮几杯,联防队就来了,他们先是查看了我们的暂住证,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们谁也想不到,”胖子故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继而又接着说:“狗日的们居然将桌上的一瓶‘大曲’倒在了菜里,说那酒是假的,不能喝,可惜了我那一桌子好菜,你们说缺德不缺德?”胖子咬牙切齿的骂着。这时又有个酒糟鼻的中年男人说:“你这损失还算是轻的,”说着就指着另外一个矮个子说:“你们让他说说他遇到的事,”大家就用期待的眼光看着矮个子。矮个子叹了口气说:“唉,别提了!也算是我倒霉,刚找了个在饭店打杂的工作,才干了半个月,那天下班回来,在南边那条进涞河湾的小路上,凑巧就遇到了联防队。他们问我有没有暂住证,我当时还很心定,你说这年头不带暂住证谁敢出门?可是我刚把证掏出来,有个联防队员就一把夺了过去,看都没看,当场就撕碎了扔到了河里,然后不容分说,就将我带走了,先是在收容所关了几天,后来遣送到了蚌埠,来来回回小十天。工作丢了,工资没了不说,还吃尽了苦头。后来在里面才知道,现在每个派出所都有指标,再把指标下发到各个联防队,规定每个队每天必须要抓多少人,所以他们不问青红皂白,谁碰到谁倒霉。”矮个子一边说着,一边无奈地摇头。大家就七嘴八舌地骂。我受了群情激奋的感染,也把我的遭遇说出和大家来分享。后来有个东北口音的年轻人就说:“联防队其实就是地痞流氓和刑满无业人员整编起来的,素质可想而知,”于是大家又乱哄哄骂作一团。
那天阿瑛在给我剃头的时候,悄悄的对我说:“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兴许能帮你录音机要回来。”阿瑛的话让我甚感意外,却又将信将疑,但她在剃好我的头之后,就跟在我身后走了出来。她说上隔壁的小店打电话,让我在门外等着,。几分钟之后,阿瑛从小店出来,笑盈盈对我说:“你去吧,都讲好了。”
我满腹狐疑地再次来到联防队,但不敢贸然进入,只在门口张望。有个队员就发现了我,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他们客客气气地把收录机还给了我。并且拍着胸脯保证说:“以后你尽可以放心,我们绝不会去打搅你。”
虽然我并不知道阿瑛是给谁打的电话,但自那以后,我对阿瑛就刮目相看起来。并且在心底对她充满着感激之情,然而没过几天就发生了变故。
那天早上我骑车去上班,远远的就看到阿瑛的理发店门口围着很多人。走近了才看清,是一个相貌丑陋的黑皮村妇在骂街,一口本地话,吐沫飞溅。隐约能听到“c婊子”之类的不堪入耳的鄙俗恶语。阿瑛的店门紧闭着,但我能预感到此事可能与她有关。后来连着几天,阿瑛的店门一直都没开。我每次从那儿经过时总是特别失望,却又不明所以,我只是从流言蜚语之中粗略了解到了事件的大概。据说那个黑皮村妇是联防队长的老婆,阿瑛和联防队长关系不一般。还有人言辞凿凿地说黑皮村妇把他们捉奸在床了,所以阿瑛没脸见人就躲了起来。流言的真伪我无从考证,但从此阿瑛确实就彻底消失了。
阿瑛并没有过多地出现在我的记忆里,只是在我每次向别人叙述收录机事件的时候,才会顺便想起来。直至两年前的某一天,当我在“桥头堡“递给她五块钱,再从她的手里接过一瓶饮料时,我们四目相对之下,虽有似曾相识之感,但我却根本无法将她与当年消失的那个阿瑛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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