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后窗,为了防匪患,窗户外面小里面大。用雕花木格子做的窗棂,杉木板做的窗门。白天打开窗户可以看到路边的“干一馆”,而在外面看里面却是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齐王氏就在这扇窗户底下。时值岁末,天已经很冷了。我的家乡江汉平原地处长江中下游,从太平洋吹来的亚热带季风被秦岭阻隔,在长江以南盘旋不能北上,而从渤海飘来的冷空气在这被武夷山脉阻隔而不能南下,南北两股热冷空气对峙,所以形成了四季分明,雨量充沛,日照充分的地理环境。夏天热死狗,冬天冻死驴。屋檐底下的冰钩子可以挂几尺长。齐王氏穿着厚厚的棉衣站在窗户底下脚手都冻得生疼,她十分心疼窗外的幺巴子,外面已是滴水成冰的季节,他冷吗?
眼看训伢子一天天长大,齐王氏守着儿子,日子也过得相当平静。训伢子五岁时,她就把前院的书房收拾出来给他做了卧室,她一个人睡在后院的主房。白天她在药铺里忙忙碌碌,把个立善堂打理得有声有色,成了江汉平原远近闻名的药房。可是每当夜深人静地时刻,齐王氏就会感到巨大的孤独。每晚等待幺巴子来敲窗,然后隔着墙傾听幺巴子的心跳,感受他的存在,已然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半年后,幺巴子成亲的消息传来,齐王氏的天都快要塌了。她把自己关在上房三天三夜没有出门,她心如死灰,不吃不喝,她连最后一点念想都破灭了,她的天空一片阴暗,她觉得人生已经没有了意义,要不是训伢子还没成人,丈夫选公的死因还没查清,她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一个信念顽强地支撑着她,一天天长大的训伢子成了她所有的希望跟活下去的勇气。还有一个心愿就是一定要查清楚丈夫的死因。从第一次到宜昌以后又过去了十几年,这中间她又去过两次,每次都是失望而归。现在,儿子渐渐长大了,对儿子也要有个交待,她默默地准备了半年,只是在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就在幺巴子成亲的当晚,她出了这个决定,再一次出门去寻找丈夫的死因。她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幺巴子,这个想法憋在心里已经好久了。巧珍投水那天她与幺巴子四目相对时,她就知道幺巴子多么渴望与她交流,可是这十多年除了深夜隔墙听心跳声外他们没有实质上的接触,这一切源于训伢子。
十多年前,训伢子才三岁,无意撞见的那一幕,让三岁的孩子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幺巴子回乡创办干一馆的那一年,训伢子五六岁,儿子反应出对幺巴子强烈的的敌意。齐王氏明白,儿子才是横在他和幺巴子面前的一条巨大的鸿沟。为了能让儿子健康快乐地成长,齐王氏再也没有让幺巴子踏进立善堂一步,她彻底斩断了他们的一切往来。可是这十多年,幺巴子谢绝了所有媒人,都快三十岁了至今未娶,她知道,他是在等她。
幺巴子的成亲让她感到痛苦,也感到庆幸。她知道她心中无论多么爱他,她是永远不可能得到他的,与其这样相互折磨,不如解脱。现在幺巴子终于娶了巧珍,让她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是时候了,该出去走一走了。
十多年来,每年她都会收到一份神秘的礼物。每年的大年初一,她家院子里都会有一个包袱,包袱里放有二十块龙洋和一根金条。她觉得,这好像是当年骗走她龙洋的道人通过这种方式在补偿她,但即使补偿,也早已超过了她当年被骗的一百块龙洋和五根金条。她隐隐觉得,既然不是为了她的钱骗她,现在归还给她又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不让她去打探她丈夫的死因?她反复琢磨,终于有了点眉目,当年他们骗她的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阻止她去查清她丈夫客死他乡的真相。那丈夫的死究竟有什么真相?这里面又隐藏着什么不可告知的秘密呢?
训伢子渐渐长大,他曾多次问姆妈,耶耶是怎么死的。她只告诉他死在外面抬回来的,是别人打死的。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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