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莱恩赤身和女孩躺在一个被窝，他醒得早，视线扫过自己缠满绷带的右手后，停在女孩脸上。

    女孩尚在沉睡。

    女孩的睡颜赏心悦目，她睫毛卷翘，脸颊红润，哪怕睡梦中，都在笑。遇见自己前，她一定生活得很幸福。望着这样的女孩，莱恩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莱恩的母亲颓废邋遢，多数时候在赌桌上输得神志不清，但偶尔她也会盛满盆清水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莱恩喜欢收拾干净的母亲，和她一头漂亮的c散发出甜腻香气的棕色卷发。

    母亲心情好的时候，会抱着莱恩讲故事，告诉莱恩在离家几百公里远的首都娇妮，住着富饶的布朗克世家，强大的布朗克世家把控着国家的政治经济命脉，只要他们想，明天就能换一个皇帝。又说，布朗克世家极宠家族的孩子，他们给女孩买最好看的裙子，让男孩用最高品质的引灵液，只要孩子们乖乖听话，永远不愁将来。

    但显然，母亲没有乖乖听话。她嫁给了巧舌如簧的加西亚·奥洛斯，本以为得到了爱情，却没料到自己只是穷小子追求富贵的踏板，在得知母亲为了跟自己厮守而与家族决裂后，父亲也彻底撕下绅士的伪装，暴露其好酒滥用暴力的本性。

    母亲最常对莱恩说：“千万不要变成你父亲那样的混账。”

    莱恩注视着少女，自问，我会变成父亲那样的人吗

    十八岁的他当然觉得，我不会。他不会把两人情投意合的一夜当做犯罪，他没有像父亲那样胡乱许诺，给人不切实际的期待，他从开始就说得清清楚楚，她也应该明白他们之间没有未来。

    但他还是在此时此刻想起了母亲的脸，想起母亲对他说：“千万不要变成你父亲那样的混账。”

    为了摆脱这种莫名其妙的愧疚，他最好想想母亲的其他时候，可当他准备回忆母亲的时候，他才发现，他脑海里关于这位生他养他的可怜女性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纵使他挠破头，想起来的也只剩母亲送她去接种那天发生的事。

    那大概是十一年前某个晴朗的午后，母亲难得从赌桌上下来，把自己和儿子收拾得干净体面。莱恩甚至记得那天，母亲的头上带了朵漂亮的玫瑰。

    莱恩的记忆从玫瑰开始，回到十一年前。

    十一年前，母亲梳洗打扮后，带着他乘上驶往娇妮的客船，莱恩从未离开过出生的小镇，他兴奋地摇晃母亲的手，问母亲要去哪里，母亲回答：“太阳神庙。”

    太阳神庙是萨亚教神职人员与世俗信徒联系的神圣场所，每日清晨，那些穿着繁复服饰的修士修女，在几百信徒前诵读萨亚教经典《与光明书》。他们耐心地向信徒解释，世界如何诞生，神明如何慈爱，以及自己，萨亚教是如何一步步引导人类战胜黑暗，迎来光明的时代。神圣的太阳神庙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贫穷的人，有传染病的人，内心龌龊不思进取的人，以及地位卑贱c罪大恶极的人，都被拒之门外。莱恩没进去过，他和西陆大多数人一样，只配在远处仰望太阳神庙，母亲说，只有灵魂纯净的人才被太阳神庙接纳。而天底下，遍布大陆的太阳神庙，也只有娇妮的太阳神庙，才是真正的太阳神庙。——每个卡卡拉的信徒深信不疑。

    然后母亲闭上眼，此时，不同于普通人家妇女的虔诚表情浮现在她脸上，曾经贵为布朗克世家的女儿c接受过正统宗教教育的骄傲，伴随着客船的行驶，重新回到她身上。只听她说：“神说，人从生下起，就不再纯洁。小孩会比大人纯洁，但不会婴儿更纯洁。”

    每到涉及宗教，莱恩便一头雾水，但贵族的骄傲，不容母亲向他解释其中玄妙，更或者，母亲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但哪怕不明白，她也对圣言深信不疑，她向儿子传达二十年前，引渡使对她说的话：“但完整的纯洁，会在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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