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海进手术室前一天得着一个大消息：周远池自杀了。怎么死的？不太清楚，可能是上吊。什么时候死的？就这几天，具体哪天不知道。

    传话的是公司里的人，都是他手下得力干将。他们主要是过来汇报工作，顺便请示老板如何善后。从头至尾李沧海一直面沉似水，半天没说话。他能说什么？多年老同学，说没就没了。周远池这一死，不知会掀起多大风浪。

    他那几个下属都是人精，知道老板心情不好。一溜人老老实实矗在边儿上等着，大气不敢出一声。其实这景象挺壮观，你想啊，这些精英一个个西装革履背头分，都打扮得跟意大利黑手党似的，显得李沧海也特有教父的派头。当然他长得可是比那演员帅多了，就是没人家那股邪行劲儿。

    伤心归伤心，该办的还得办。那哥俩办的公司架子不小，根基却浅。从客车出事再到毒品，一把手二把手又都进了局子，公司上下早已是人心惶惶。已经有不少人递了辞呈，其他人多半也在另谋出路。再没人出面整顿，肯定玩完。但现在李沧海正住院，只有让手下人替自己跑一趟。从头到尾他就吩咐了一句：你们看着办吧。

    你说这叫什么狗屁指示？说他高深莫测也行，说他故弄玄虚也有道理。我看李沧海心里早有打算，就是怕别人说闲话。周林二人的客运公司已经臭了名头，接手经营只是自找麻烦。而我们老板的一贯原则是宁可少赚点儿，也别往混水里搅和。可要是就这么草草结束生意，肯定有人骂他心黑手狠，落井下石。确实挺难办！

    我对这些事情没啥发言权，不过总不能就这么眼巴巴地在一边儿看着吧？多少得说几句话安慰安慰人家，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比如来个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什么的。李沧海在我念叨这些名言警句的时候俩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看得我差点儿结巴。我心说您别介呀？眼神忒专注，怪让人臊得慌的。

    “人有旦夕祸福。所以说总裁，您就甭往心里去。我看您福分特别大，是个贵人。古人云欲成大事者，都得先吃苦。现在这就是一道坎儿，坚持住，迈过去了那就是另一番天地。您说是不是？”说到后来基本上就是胡言乱语——他这么死盯着我，我受不了！

    “我到今天才发现，你小子怎么这么贫啊？”李沧海眯起眼睛，亮出两排白牙闪了我一下。

    老板心里头究竟怎么想我是不知道，不过看他表现得挺镇定，特有大将风度。本来我还担心手术前知道这个，心情一激动，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过又一想，周远池至多是他朋友，又不是他亲爸爸，再伤心也有限！

    等啊盼啊，总算要手术了。手术前先扒光了里外清理干净，然后就给抬上小车推进小黑屋开膛。两扇门一关，你就老老实实在外头等吧我其实挺景仰医生这个职业，人家动刀是为了救人，咱出手的目的往往相反。

    丁零哐啷折腾半天，手术圆满成功。可喜可贺！

    出来的时候看老板还挺精神，就是心情不太好。后来一问才知道，大夫说他这是典型病例，手术的时候居然让学生围一圈儿观摩，那点儿隐私全让人看了个一干二净！我当时想笑还不敢笑，你说这也太倒霉了。还好李沧海念在那位老大夫医术精湛，没跟人家计较——这一点让我特别佩服，挺能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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