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繁缕觉得自己仿佛一条鱼，在海里漂泊了许久，终于游回了最适合自己的海域，感受到了久违的畅快与安稳——在纪衍行面前，她可以不是那个冷静克己，果断坚决的孔医生，也可以不是那个众人口中进退有度，有礼有节的孔繁缕，她可以卸下那一副都快和她融为一体的面具，短暂地做回她自己，那个连她自己都快忘了的自己。

    这种感觉很奇妙，类似微醺，让人飘飘然，孔繁缕撑着脑袋，坐在餐桌对面，看着纪衍行，突然有了倾诉的冲动：“衍行，下午那通电话，其实在接通的瞬间我就后悔了，但你接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挂断。”

    纪衍行听到这里，有些不悦地挑了挑眉，但他并没有打断孔繁缕。

    “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只是一个下午一页病例材料都没看进去，想找个人说说话。鬼使神差地打给了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做医生十年了，从我第一次跟着导师上手术台开始，我就告诉自己，要冷静客观，坚决果敢，因为我的每一刀，都关乎生命。这么多年，见证的死亡悲欢越多，越来越习惯那隔一阵就会出现的麻木的钝痛。今天听说宋老太太去世的消息，其实我并不意外，病情到了她那一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她不是我第一个离开的病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那一刻，我突然感到害怕，我害怕经历下一个十年，我心里那点麻木的痛感都会消失”

    孔繁缕看向纪衍行，迷蒙的双眼泛着水雾，但她很快低下头去。纪衍行没有错过她眼角的那一抹晶莹，看着这样的孔繁缕，他内心泛起了密密麻麻仿佛针扎般的刺痛，他将自己的手附上孔繁缕的手背。

    他握住孔繁缕的手，紧紧握了一下，松开，然后翻转手掌，转换成与孔繁缕十指交扣的姿势，手指间摩挲的触感仿佛一道电流击中了孔繁缕，引得她阵阵颤栗。

    “繁缕，如果有一天，你累了，想停下来了，那就停下来，我会是那个和你并肩的人——所以不用害怕，遵照你自己的心继续走下去，能继续走多久不重要，无愧无悔就好。”纪衍行定睛看着孔繁缕，眼神温柔且坚定。

    那一刻，孔繁缕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纪衍行会是那个例外，并不是她在之前那通电话里说的没有为什么——原来是有的，即使在刚刚之前，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纪衍行是那个例外，是因为他懂她，他一直都在用他的行动告诉她，他会在。

    孔繁缕看着餐桌对面的纪衍行，内心升腾起无限暖意，她感觉到心里那个空洞正在被慢慢填满，不再刮着凛冽的大风。她有很多话想对纪衍行说，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干涩的感谢：“谢谢你，衍行。”

    话刚出口，孔繁缕有些微懊恼，觉得自己真是嘴拙，不解风情，她不自觉撇了撇嘴，咬住下嘴唇——这一切落入纪衍行眼中，十足一个羞涩别扭的女人模样。

    纪衍行看着这样的孔繁缕，一时失笑：“繁缕，我不介意你换个方式感谢我，比如这样。”孔繁缕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反应，纪衍行已经倾身过来，吻住了她的唇。纪衍行刻意放慢了动作，在孔繁缕唇瓣间停留，汲取，然后不断深入，引得孔繁缕一阵情动。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有些长，待到停下来，孔繁缕还有些喘，纪衍行看着孔繁缕有些微红的耳根，笑着说道：“繁缕，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种感谢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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