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卖火柴的小女儿,在火柴光中看见烤鸭一样,稍有天良的人都会为她落泪,而半票观众仍然哄堂,又是何缘故耶。
最精彩的是,到了最后,众妓以车船金帛,劳勃以介绍信,投入火炉,这是悲痛yù绝的天下父母之心,而若干观众竟仍然嘻嘻嘻嘻,而且笑声之大,上震屋瓦,又是何缘故耶。
说这些人是半票观众,似仍不能尽其意。洋大人常讥中国人残忍而缺乏同情心,恐怕不是,而是天良已昧,无心无肝。
三代以下
三代以下,无不好名者,谁也别说谁,不过好名好到不要脸的程度,似乎有点使人背皮发麻,台北市政府大小官崽,率领一大群人马,在快车道上呼啸而进,为的是啥?不过为了拍点活动电影,以图宣传而已。则我们于背皮发麻之余,复肃然起敬。
盖活动电影之功用大矣哉,记得抗战时有一个大官,此大官现在台湾,大家一想便可知道是何许人。一则日机轰zhà得太厉害,二则他眼看中国要完。别人看中国要完没办法,有钱有势的人看中国要完则有一套──他把全家送到美国。中美相隔万里,又是战时,来往不易,双方相思,全凭活动电影。大官将他在重庆的日常生活,包括向部属慷慨激昂,教他们杀身报国,毁家纾难的训话,和到各地视察被盛大热烈欢迎的场面,一一摄入镜头。而其妻其子其女,则将她们在美国的日常生活,包括坐抽水马桶在内的种种优美姿势,一一摄入镜头,jiāo换演之。抗战胜利后,该大官乃飞到美国,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好不快乐。却再也没有料到,千算万算,不如天老爷一算。其子其女初赴美时,大者十岁八岁,小者尚在襁褓,洋大人讲的是独立自主;子女既长,大官一副旧脑筋,你们总该养活我老头吧,怎料得儿子娶了妻,女儿嫁了夫,竟纷纷向老夫妻「白白」,顶多每逢过年过节,双双莅临,向两个年迈力衰,整天咳嗽的糟老头、糟老太婆献上一束鲜花,然后「白白」不误,人生还有啥活头乎。只好卷行李返国,度其寂寞晚年,唯一安慰自己的,便是放演当年赫一时的活动电影,过过老瘾。
呜呼,读者先生到此应该知道活动电影的妙用,若无此妙用,台北市政府那一群能如此献宝乎哉?盖这年头最流行「眼前欢」,诗不云乎,能拍照时且拍照,莫待垮台拍不成。不要说快车道,便是毛坑,也得赴汤蹈火。
厚黑教主李宗吾先生画龙点睛,发明了「锯箭杆」之学,乃百年来最大的一种学问,可永垂后世,万载不朽者也,一个倒楣的家伙,中了一箭,医生把外面那一段锯掉,拍拍巴掌曰:「好啦,下一个病人上台!」而那个深陷心窝的箭头如何,则一律不问。
台北市延平南路发生的车祸,破有史以来死难者官位最高的纪录。盖过去压死的全是穷人,穷人为谋升斗之粮,每天在马路上跑来跑去,面因借不到钱而焦瘦,脚因吃不饱饭而发软,压死便压死,报纸上嚷嚷一阵也就拉倒。想不到这次首开洋荤,压死了个局长,官老爷始大震。盖官和民之间最大的区别在此,官出必乘用小民血汗纳税钱买的汽车,决无被压死之虞。却不料如今搞什么民主玩艺,再大的官有时候也得步行两下,以示与民同乐。局长都被压死的例一开,等而上之,众官危矣,能不大肆咆哮乎。于是,有人主张重惩那司机矣,有人主张禁止杂牌汽车矣,好像万方有罪,罪在别人,只要把那个箭杆隆隆然大力锯掉,便可保证永享平安。如果能把这次出事的司机先生执行qiāng决的话,则将来任何开汽车的,在煞车失灵时,都应先打听一下对方的身份,以便只往穷人的身上撞。年来多少车祸,多少穷人惨死轮下,都没有这次热闹也。
五代词人顾先生有〈诉衷情词〉云:「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假使把官老爷换到司机的地位,正在快车道上奔驰,转弯处蓦的发现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