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守纪律的党员,从不同圈子内的人谈心,却对非党人士爱lún堡稍稍敞开心扉。法捷耶夫内心充满矛盾和痛苦。他对斯大林又爱又怕,坚决执行斯大林的意志,却往往违背自己的意志。他认为《青年近卫军》不能改写,但仍按斯大林的意志改写了,知道“已经不是那本书了”。他喜欢格罗斯曼的小说《为了正义的事业》,但斯大林不喜欢这本书,他不得不在报纸上严厉批评格罗斯曼。法捷耶夫渴望写作,抱怨社会工作太多,但又舍不得放弃作协领导人的位置。爱lún堡写道:“……他做这些工作并非迫不得已,而是乐于为之。当他晚年被解除一些职务时,他感到的不是轻松,而是懊恼。”法捷耶夫自杀后,人们纷纷猜测原因,爱lún堡写道:“严冬尚未过去的时候,他顶住了;而当人们露出笑容的时候,他开始考虑经历过的事和写出来的东西,不知怎的一切都暴露无遗,发动机就在这时出了故障。”这段话晦涩难懂,不如他回答读者的信写得明白:斯大林死后,法捷耶夫回顾自己走过的道路,发现是一条可怕的错误的道路,再活下去已无意义。
蓝英年:爱lún堡的回忆与反思《人岁月生活》中译本序(3)
个别段落写得晦涩是回忆录的一个缺点。原因是多方面的。20世纪60年代苏联还有不少禁忌,很多重要人物尚未平反,如布哈林;很多重大决议还未废除,如联共(布)中央《关于〈星〉和〈列宁格勒〉两个杂志的决议》。还有很多人没从个人迷信所造成的思维定势中摆脱出来。爱lún堡对法捷耶夫的看法,特瓦尔多夫斯基便无法接受:“您写的法捷耶夫同我所理解的不一样,我不能在我们刊物上刊登。理由当然是个人的,但编辑也是人啊。”像特瓦尔多夫斯基这样开明的人思想仍远未解放,更不用说其他人了。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爱lún堡急于发表文章,写了便要发表,不想为“存档”而写,不想为历史留下证据。
回忆录里有这样一段话:“一天,我到《消息报》看一个编辑。他面如土色,勉强说了句:‘真不幸!基洛夫遇害了……’大家都很沮丧因为热爱基洛夫。痛苦中也搀杂着不安:是谁?为什么?以后会怎样?……”这段空泛的话未必会引起读者的注意。发表后,《文学报》编辑访问爱lún堡时,爱lún堡才告诉他“编辑”就是布哈林。爱lún堡同他单独在一起时,布哈林对他说:“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现在想怎么对付我们就能怎么对付我们了。”停了一刻,布哈林补充道:“而且他还有道理。”接着布哈林请爱lún堡就这件事写篇声讨的短文,但马上又对他说:“不要写了,回家去吧。这是件肮脏的事。”这说明布哈林马上就明白是谁干的和为什么要这样干了。爱lún堡是布哈林的中学同学,一位没有政治色彩的党外人士,布哈林在极度痛苦的心情下可能对他说出心里话,何况这期间他们见面不止一次。如果爱lún堡把布哈林说的话记下来存档,对揭开“基洛夫遇害”的真相无疑会很有帮助。可惜他没写。
第六卷里有一段极为重要的话也写得十分晦涩,不解释,读者很难看得懂:“势态不断发展。2月对我是难关,我认为现在讲述当时的感受为时尚早……我试图抗争。事情的解决不是我的信,而是命运。”这段话是谈到1953年1月“医生案件”时写的,但读者仍不明白为什么2月对他是难关,什么事不是他的信而是命运解决的。
这得从“医生案件”谈起。“医生案件”是斯大林战后大清洗的序幕,矛头针对政治局委员们。被捕的医生中有不少苏联犹太人,从而派生出一场新的排犹运动。斯大林pào制了一封诬蔑苏联犹太医生的《致〈真理报〉编辑部的信》,强迫苏联著名犹太学者、作家、作曲家签名。爱lún堡是苏联犹太作家,所以也让他签名。爱lún堡读过信后立即猜到斯大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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