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砚二叔, 是雪莲族近两百年来天赋最为突出的一个,七岁能开出毫无纰漏的完整药方, 尚未成年便到了对各项医术触类旁通的地步, 可以说是惊才绝艳也不过。
然而即便是迟砚二叔这样术精岐黄的人, 也有治不了的病——导致雪莲逐渐灭族的罪魁祸首, 无法生育的病症, 医术精湛的雪莲倾全族之力, 前后耗费两百多年,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为了找出雪莲族失去生育能力的原因,迟砚被给予厚望的二叔, 在迟砚七岁那年执意下了雪山, 从此迟砚再也没见过他二叔。
初来凛冬部落时, 季大嫂同迟砚提过, 说首领身边的大祭司和他很有几分相似, 还说等到各部落族长觐见的日子, 让阿当罕带他去见大祭司。
迟砚当时听过就算, 并未往心里去。他之所以完全没往他二叔那方面想,一是孟然告诉他, 凡间风云变幻早过了数千年;二是他重生前施展的那场祈雨术, 分明含着雪莲全族包括他在内,总共三千五百七十七人之力。
若是迟砚二叔没死,属于二叔的祈雨术力量, 不会转落到雪莲最后的血脉迟砚身上。
但眼前所见, 女兽人跳的祭祀舞, 分明是迟砚二叔,在送走尚未成年的最小胞妹之后,于雪夜伤心所作。
身穿素白长衫的二叔,边醉醺醺地念祭文边在结了冰的湖心广袖翻飞,那个场景,迟砚这么多年始终不曾忘记过。
压下呼啸而来的记忆,死死克制住情绪的迟砚,为了防止阿当罕听不明白,紧跟着补充了句:“教你们跳那个祭祀舞的人,他在哪里?”
阿当罕端详着面前紧张到下颚不自觉绷紧的亚兽,他对亚兽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感到奇怪,但考虑到不久就要带迟砚去见大祭司,便也没计较迟砚近乎冒犯的举止。
“你说的那个人,”阿当罕摆了摆手,得到示意的守卫当即从迟砚周围散开了,“是我们的第一位大祭司,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过世了?”迟砚下意识地重复了遍,他扭头看了眼祭坛上仍在继续的祭祀舞,心底那点不切实际的微弱希望慢慢湮灭了下去。
尽管明知世间沧海早已变成了桑田,尽管明知二叔不可能活那么多年,但看到熟悉的祭祀舞时,迟砚到底还是没能控制住,他忍不住开始幻想。
幻想二叔得到高人指点尚平安活在人世,幻想他们叔侄还能有再次相见的那日,幻想这浩瀚天地间,他雪莲迟砚并不是无亲无故地踽踽独行着。
可惜幻想,终归只是幻想。
看着眼底光芒瞬间暗淡的亚兽,阿当罕点了点头,紧接着话锋一转,改而继续道:“不过第一任大祭司虽然逝世了,但是他还有后人在,我先前跟你提过的现任大祭司,就是他的后人。”
闻言,迟砚先是短暂地愣了片刻,等他反复咀嚼了好几遍阿当罕的话,确定自己没有误解意思之后,原先山穷水尽的绝望忽然变成了绝处逢生的邃然喜悦。
脑子里满满当当全是惊诧过后的欣喜若狂,迟砚猛地用力咬了下舌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惜舌尖都快咬破了仍旧收效甚微。突如其来的消息令他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微微发着抖,甚至于原本被金光刺得酸胀的眼睛,都仿佛淬了点湿意。
“二叔有后人。”迟砚想,他对着面露疑惑的阿当罕,突然露出重生以来第一个真正轻快明媚的笑容来。
“凡人!凡人!”这时,久寻不到迟砚人影的黎九终于赶到了,他提着被人踩了好几脚的金光羽仙袍,满头大汗地从人群中挤出来,还没来得及同迟砚倾诉羽毛被踩脏的心痛,就先猝不及防地被抱住了。
听到黎九的声音,从思绪中回过神的迟砚,几乎是想也不想地转身一跳,迫不及待地挂到了黎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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