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入江出店门时已经九点半。风很大，不停将流云赶往山峦那边，于是云彩接连不断扑上状如破旧镰刀的新月，惨兮兮的暗淡白光不时被遮蔽，地上的风景随之明暗交替。路旁草丛中c树林里正在进行虫们的盛大晚间合唱，远处湖畔酒吧吵闹的低音炮声也混入其中，几乎听得耳朵作痛。然而，由于入江的异常沉默，四周仍显得过分宁静。

    “你家应该不在这儿吧，怎么想到来这么偏远的景区打工？”抛出此问与其说出于好奇，更多为打破静默。我适应独自一人时的安静，一旦人数上来经常惯性似的说些有的没的活络气氛。

    “这是个避世的好地方。现在虽是旅游旺季，每天人流量比起京都这种城市要小很多。此外，白天湖水非常美，休息时间一个人坐在湖畔，能静心思考很多事。”

    “可以理解为和越后君si t一 一ne类似，你希望si t一 here？”

    他漾出十分浅淡的笑意，看模样颇为赞同我的总结：“正解。反正是暑假，便决定脱离几天现有的生活圈子。”

    我们离开大路，顺一条人为踩出来的窄小土径接近合宿地。低音炮逐渐撤离虫音奏鸣曲，因此，脚步的窸窣声愈发明显，尽管虫声依然令人烦躁，但现下这个夜晚可称得上标准的静夜了。直到我再次攀上那堵不高的砖墙前，入江再没说过话。

    “缪斯小姐，给你个忠告。”他说这句话时，我的右脚刚刚踏稳到达顶部前的最后一步。我使劲撑起身体，最终跨坐于砖墙，冲下方的入江摆摆手示意自己在听。顺月光看去，他眉头微蹙，前所未有的认真样。

    “网球世界不仅仅你目前身处的立海大附中网球部，以及你正在参与的初中生的关东和全国大赛。最简单的，高中和初中之间的网球实力差距都非同一般，更别提专业选手和非专业选手之间。”

    “所以？”

    “所以”他约略沉思似的沉默几秒，“多到处看看走走，才会找到真正值得自己攀爬的高度。”

    高度？多么耳熟的一个词啊！

    “曾有个人对我说过相似的话，在咱们第二次遇见的c东京金井综合病院住院部前的台阶上。我那时情绪上头，敷衍了一句就匆匆离去，后来仔细思考，得出了一个啰里八嗦的答案。这番话要我对那人当面讲出来是万万不可能，不过入江君，你有兴趣听听看吗？”

    他的眼睛一直聚焦于我不住晃荡的左脚——起码从我直视他开始便如此。眼下，他更加被这只脚迷惑，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逼真极了的雕塑，甚至呼吸声几近不可闻，唯独发丝和衣襟随风飘动。良久，他的头终于动了动——是肯定的意思。

    “我尽管打网球的幼稚初心渐渐被磨灭，但仍然无比清楚，自己从来没什么志向，打网球也不是为了见识什么更大更远的世界c达到一个众人欣羨的高度。当然，我一定记住你这个忠告，倘若日后——时间可能很短可能很长——生出想要见识所谓‘真正的网球世界’的想法，会向你请教。”

    “但愿有那么一天。”入江转身欲行却又停步，“真想见识一下你毫无进取心的网球，这种对手倒也少见抛开硬实力差距，说不定十分有趣。”

    “有机会试试看咯！”我目送入江远去，迎风长叹一声：“毫无进取心”真是说大话了！起码对于明天那场荒谬的双打，一来基于自尊相关的别扭情绪促使，二来有关对十六夜和切原“恶魔化”一事的态度，我总抱有对胜利不切实际的憧憬。

    晃荡着脚胡乱思索一会儿，慢悠悠挪动身子，猛地听斜后方传来一声暴喝：“墙上那人，给我站住！”我吓得一哆嗦，瞬间跃下墙头，因落地剧烈脚骨一痛，行动慢了半拍，那边急匆匆的脚步声渐近，已来不及跑离此地。千钧一发之际，另一人及时阻止来人：“真田。”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