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张禄又进宫,这回他是单独与秦王嬴稷密谈。
秦王嬴稷屏退了高乾殿的寺人和宫女,只留蔡牧在旁侍候。
张禄禀报道:“大王,微臣从郑朱的言辞间探得,赵王不会向大秦献出上党。”
嬴稷嘴角一撇,冷哂道:“意料之中。赵丹这种年轻国君,往往立功心切,又怎甘心把到手的功业送于他人?”
张禄道:“微臣还打听到,赵国君臣对廉颇‘以守为战’的战术甚为不满,赵王已有易帅之念,只是碍于个别臣下谏阻,尚未执行。”
嬴稷沉吟:“赵军易帅,也就意味着变更战术,顶替廉颇的那名新帅必会遵循赵王御旨,率赵军出垒与我军交锋。”遂微笑着和张禄道:“若赵军果真易帅,想来是对大秦有利的。”
张禄笑道:“诚然如是,所以微臣盘算着,我们不妨设计推赵王一把,兴许能使赵王尽早下定决心c委任新帅换下廉颇。”说到这里,他两条眉毛稍稍皱拢,脸面上显出些许愁色,低声道:“只不过,要换谁来接替廉颇,倒是一个难题。”
嬴稷道:“上党之争,战事艰巨,这个接替廉颇的新帅,须是个有才干c有声誉的人,此为合乎情理c合乎众望,而且他还得是一个受赵丹器重c又对赵丹忠顺的人,此为合乎君心。赵国武将虽多,但要选出这么一个合乎情理c合乎众望c合乎君心的人,确实也非易事。”
张禄低头不言,好像在犹豫什么,过了片时,终还是启口道:“大王,其实微臣已大约知道谁是最合适的人选。”
嬴稷好奇道:“是谁?”
张禄回答:“马服君,赵括。”
嬴稷听到这个名字,眉心倏然搐动,端坐着的身躯也似略微震颤了一下。
他当然不可能对赵括心存忌惮,他仅是刹那想到了赵括的特殊身份。
张禄偷瞄了嬴稷一眼,见嬴稷表情凝重,便是与嬴稷心照不宣了,说道:“赵括如今虽是六师长,不在军队里任职,但以前却是跟着赵奢c乐毅他们打过仗的,战绩不俗,他又是年少成名的,二十年来在赵国朝中c军中c民间皆享有盛誉,深得国君之心,亦深得同僚与百姓之心,是众口称颂的英才俊杰。”
嬴稷沉默,长眉越皱越紧,许久,语声缓慢的说道:“赵括的确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可是除了他之外,就没别人可选了么?那个田单不行么?”
张禄道:“恐怕不行。田单虽是赵国的相国,但毕竟是齐人,眼下赵国与齐国不和,赵王定然嫌恶齐人,连带疏远田单。再者说,田单也未必有勇气与我军交战,纵然赵王愿意用他,他八成也会借故推诿c不肯受命。”
嬴稷咨嗟着点了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此时赵国如要易帅,似乎那赵括当真是不二之选。然而上党之战,寡人非赢不可,那赵括若为赵军主帅,势必无幸。本来寡人也不在意他有幸无幸,但他偏偏却是小仙女的徒弟,小仙女很看重他。”
张禄低头道:“这也恰是微臣的顾虑所在。武安君夫人贤德善良,倘为了此事伤心,谁能忍见”
嬴稷又陷入沉默,双手抓着袖口的龙纹织锦。
张禄不敢再多言,他知道这时候必须让君上独自斟酌思索。
他自己的心情也不比君上轻松多少。嬴稷是怜惜爱人,他是顾惜恩人。
他素昔有仇必报c有恩必偿,尽管今时记仇之心大减,感恩之心却是未变。别人予他的恩惠,他始终感念,即便这份恩惠很小,即便仅是在他困厄之时,有人给了他一个善意的笑容句温和的问候,他都能感恩一生。
然而怜惜也好,顾惜也罢,皆属情义。
情义是积蓄于人心中的温暖,有时可成为人生的助力,有时却又对处事无利。
嬴稷沉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