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的会脚先着地,从双腿脊柱的骨折状况可以看出他的意图。而失足则不会,因为失足的人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姿势的,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有可能先着地,脑袋,屁股,脖子,背,所以常常虽然看起来完好,可其实内脏已经摔得粉碎了。
她不想看到她,她怕自己会看到她支离破碎的样子。
许湫漻的父亲看到郑沨沨的时候没有像她刚回来时见到她那么吃惊了,他笑了笑,“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那一瞬间,郑沨沨只觉得有些不真实。好像她马上又要见到她的笑,触摸到她的皮肤,感受到她的体温。
许凛然和许湫漻的父亲一起来,看到她很吃惊,不过随即笑了,很温和的笑容,并不是之前在许湫漻房间里那样勉强的样子。他们这次没有多做交谈,只是打了招呼变沉默着往里走,郑沨沨再看他的时候,那样的笑容已经没了。
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看到许湫漻的时候竟然会这么平静。她以为这种平静对自己来说已经够久了,她能够感受到胸腔中的沉闷,就像是夏天里暴雨前的沉默,闷热潮湿,每呼一口气就好像下一秒将要窒息。
可是雨一直不来。
郑沨沨也在等着自己爆发,她一直以为就会是这一刻。
许湫漻天生一双笑眼,不笑的时候都有些弯弯的弧度,她的五官小,却足够精致,皮肤不算白,可是泛着健康的蜜色,看起来很容易亲近,小时候会有点暗暗瘦瘦的,可是长大一些,那种漂亮变凸显出来。他们稍微大一点在外面玩在外面玩的时候就没少听路过的大人说,“哟,小姑娘真漂亮。”
不过许湫漻好像从来没觉得自己漂亮,甚至很少提起别人夸她漂亮这种事情。郑沨沨有一次聊起来,许湫漻漫不经心的说,“奥,可能是因为习惯了?”
郑沨沨,“滚吧。”
即使是面无血色的样子,许湫漻还是漂亮,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活力让人想要亲近。郑沨沨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许湫漻了,只觉得她和她记忆力长的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脸尖了,也白了,既熟悉,又陌生。许湫漻不爱拍照,从来不在任何地方发自己的照片,她甚至不知道她也剪了短发。她睡在鲜花中,多是菊花,许湫漻并不喜欢菊花。她把手里的一束山茶花放在她的脚边,白色的,层层叠叠,精致的就像是手工制品。很久之前许湫漻第一次看见山茶花就很喜欢,郑沨沨问她为什么的时候,许湫漻冷淡地回答说女生都喜欢这种花,活脱脱一副渣男样儿。这样漂亮的花,难怪连茶花女都喜欢。
可她没有。
就好像她眼前躺的,不过是个陌生人,或者只是一个关系疏远的同学,她来参加葬礼不过是做做样子,好像即使多年没见,他们之间依旧有同学情谊。她之前参加过两次葬礼,除了奶奶的,就是王璨熠的,那里火葬场的灵堂更大,也更宽敞,看起来像是翻新不久。郑沨沨这时候才注意到这里的大厅更陈旧,带着一种死亡的阴影。
好像这才是人该离开的地方。
那天她哭得很厉害,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想起了那个电话,不像现在连一滴眼泪也没有,也许是因为她看到王璨熠的母亲朝夕苍老的脸。那是她才是对死亡真正的认识,不只是一个生命说没了就没了。而是好像随着一个生命的离去,连带着她的一段生命也失去了意义,那段他们形影不离的日子,那些他们大笑的故事,好像忽然就退去了光彩。
人慢慢多了起来,大多数人都等在门口,许湫漻的父亲已经出去招呼。郑沨沨看到得多熟悉的面孔,这些面孔都是看着他们长大的。有很久不见的熟人看到郑沨沨,远远地过和她笑着打招呼,像是等着她过去,郑沨沨能做的,却只是点头示意。她虽然没有眼泪,却也挤不出笑容,想到这里,郑沨沨倒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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