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司六岁的时候，老芋头病了，病得很严重，好好的人不到半月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一日傍晚，老芋头悄悄把百司叫到跟前，女孩儿披散着头发，跪坐在老芋头身边。老芋头抬了抬枯枝般的手臂，却发现够不到百司的头，百司见状赶紧俯下身，双手握住老芋头的手，把头和脸凑到老芋头手掌心里。老芋头如橘皮一样干枯的皮肤触碰到百司的脸，把百司戳的生疼。

    老芋头揉了揉百司的小脑袋，毛茸茸的触感让人舒适，老芋头的眼里不由得溢满了温柔和宠溺。

    半晌，老芋头用苍老沙哑的声音说：“丫头啊”

    俯在老芋头身上的女孩闻言抬头，脆生生应道：“爷爷，我在。”

    老芋头强撑着半坐起来靠在墙上，“你常去的那棵桃树下埋了一个匣子，你去把它挖出来”

    傍晚过后乞丐们大都不愿意四处走动，都在自己的小窝里睡觉，是以百司在树下挖那匣子的时候，虽然动静不小却没被人发现。

    不多久，百司捧着一个小小的木匣子到老芋头身边，匣子上沾满了泥，还有蠕虫爬过留下的痕迹。老芋头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块上好的蜀锦，蓝色提花的蜀锦包裹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蝉。

    老芋头颤颤巍巍地把白玉蝉塞到百司手里，“丫头，这是爷爷抱你回来的时候，在你身上找到的。这些东西你一定要收好，切记不能让别人知道，更不能随随便便就给别人。以后爷爷不能陪着你了，你千万记着，人事复杂，人心险恶，任何人都不值得你全心全意地相信，某些时候，连你自己也不能相信”

    明明只说了几句话，老芋头却像是累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剧烈。老芋头知道，自己不行了。

    “爷爷，我谁也不信，我只信爷爷，爷爷爷爷你要好起来，你答应了今年生辰要给我买糖人儿，要带我去长兴湖看画舫，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呜呜呜”百司瞬间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不断滚下，她知道，爷爷要离开自己了。

    覆在百司小手上的大手忽然垂下，百司一怔，也忘了哭。小心地伸手探老芋头的鼻息，却发现已然气绝。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脸颊上滚落，百司却没有哭出声。她记着爷爷说的话，把玉蝉贴身收好，然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小小女孩依偎着老芋头的尸体，开始说起记事以来和老芋头之间的点点滴滴，可惜故事里的另一个人已经听不见了。

    夜渐深，百司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到天亮时，众乞丐便发现已经僵硬的老芋头和睡得正熟的百司，两人脸上均是温暖的笑容。

    乞丐们把老芋头抬到了城外的乱葬岗，连张破草席子也没有给老芋头裹上，草草地挖个坑就埋了。百司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任前面的乞丐怎么赶也赶不走，后来实在无法便任由她跟着。一直到埋好了人，乞丐们都走了，百司才上前，为老芋头一捧一捧地添土，又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当做墓碑。

    “爷爷，等着百司，百司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受苦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