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我居然还能遇到自己的同行,我用江湖黑话试探道:“原来是吃隔念的,你是上手把子吧?”
我的意思是说:原来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你是偷窃行当里的高手吧?
江湖中人把高手叫上手把子,把庸手叫做下手把子。
他没有反应,黑暗中听不到他说话,只听到他细微的呼吸声,像微风拂过树叶。
我说:“你不是同道中人,你在诳我。”
他说:“原来你和我是同行啊,失敬失敬。”
我说:“既然是同行,为什么不说江湖黑话?为什么不懂我说的江湖黑话,你肯定不是的。”
他说:“我纵横江湖半生,从未失手,没想到阴沟翻了船,栽在了赤峰这个小县城里。”
我问:“你连江湖黑话都听不懂,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是同道中人?”
他说:“你扶我起来。”
我爬起身,摸索着墙壁,摸到了他的身边,问道:“你怎么了?”
他说:“我跌断了双脚,要不然,这间小小的牢房岂能困住我。”
我扶他起身,他抖抖索索来到了牢房门后,从鞋底抽出了一根铁钉,锁孔中,使劲一捅,锁子就被打开了。
我惊得目瞪口呆。
他将锁子又锁好后,将铁钉放回鞋底,又让我扶着他退到墙角。
他问:“现在相信我了吗?”
我双手作揖,说道:“前辈在上,请受晚辈一拜。”
我想,有这个人帮忙开锁,我何愁不能尽快离开这间黑暗的牢房。
天亮后,牢房的栅栏门踢里啪啦打开了,牢房里的人脚步迟缓地走出来,站在院子里放风。那个人无法站起来,我扶着他起身,也走到了院子里。
这座监狱中高高低低关押了足有上百人,上百人靠墙站立,歪歪斜斜,垂头丧气,像一排排烧焦的木桩,这种景象也只有地狱中才会见到。
这些人都是日本特务吗?显然不可能。这些人都是小偷吗?也显然不可能。他们中有垂暮老人,还有无知儿童,这些人行动不便,显然不可能是日本特务和小偷,他们为什么也会被关押起来?我开始相信了那个人的话,只要给钱,才会被放出去。
雨后初霁,一缕阳光从云层中露出来,那个人抬起眼睛,贪婪地望着天空,像一片即将枯死的树叶,贪婪地吸收着雨水。
放风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几分钟过后,大家又脚步迟缓地回到了各自的牢房里。有几个不愿意离开院子的,被看守在屁股上踢了几脚。
我和那个人回到牢房,铁栅栏门哐当一声关闭了,然后上了锁。
我问那个人:“怎么称呼你?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他说:“你叫我老同吧。”
我想,他让我叫他老同,他可能就姓同吧。传说,同姓和冯姓都是史学家司马迁的后代。司马迁当年写《史记》得罪了汉武帝,被关押起来,遭受宫刑。他的两个儿子逃了出去,将司马两个字拆开,一个司,一个马,司字加一横就是同,马字叫两点水就是冯,两个儿子分别变姓为同和冯,所以,后世姓同的和姓冯的,都是司马迁的后代。
他是司马迁的后代,我对他肃然起敬。在私塾学堂里,先生多次向我们提起过司马迁。
门外没有脚步声,隔着铁栅栏门,我看到两个看守在几十米外的一棵树下聊天,枪支就靠在树干上。我和老同背靠着墙壁,坐在牢房最里面。最里面的地面上,铺着凌乱的稻草,昨天晚上,老同就睡在这上面。
老同问我:“你怎么干上了这一行?”
我问:“哪一行?”
老同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夹着,做出掏取钱夹的动作。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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