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五儿吆喝着拉紧车闸,一溜小跑的马车停了下来。
“……五儿大哥,这么着实在不合适啊,果兰回来不见了乃蛋儿,她不得急死呀!”搂着乃蛋儿坐在车上的苏颖忐忑地说。
“放心,俺是‘铁匠家宫妮--识火色。”五儿边往下卸行李边不紧不慢地说:“不叫她看见,那念头断地倒快当些!再说,你家二娃子小,寻娘嘞,不敢多耽搁!”
这是到五儿家的第四天,清早起来,五儿打发果兰带着大妮儿上地里锄草。过了一袋烟时辰,苏颖带着乃蛋儿在东院儿花圃里玩儿,五儿进来说:“妹子,车子套下嘞,收拾行李,赶路嘞。”
苏颖笑问道:“赶路?大哥,去哪儿啊?”
“上县,引娃嘞!”
“引娃?!”她大吃一惊:“可,可果兰姐她不在呀!”
“她不在,才要引娃嘞!——乃蛋儿,走,跟亲大上集嘞!”言罢不由分说,抱起孩子转身就走。
马车出了村头牌坊,五儿便甩动长鞭,令马匹一溜小跑起来,一口气跑出几十里地,渐渐望见另一个村落,这才停住了马车。
卸完行李,五儿抽出烟袋杆儿,蹲到一旁抽起来。
行李中有两个布口袋,一袋黄小米,一袋板枣。
苏颖领着乃蛋儿,望着五儿的侧影,望着袅袅升起的烟雾,不禁流下了泪水。她真切感受到,这个寞然无语的男人,心头正在滴血。
一辆骡车赶出村头,渐行渐近,五儿在鞋底子上磕磕烟袋锅儿,站起身来。
“那是俺舅,去县上拉货。”他指指赶车的老者对苏颖说。
“大舅,您好啊!”她迎着骡车说。
“好,好。”老人应道。
转眼一切安顿停当,可乃蛋儿不跟苏颖上骡车,抓住奶爹的手,哭着就是不放。
苏颖见孩子哭闹不止,也没了主张,对五儿说:“大哥,要不行咱先回去,过两天再想办法吧。”
“不成,哭成这势,回去更引不成了。”五儿说。
他蹲下对乃蛋儿说:“娃乖,跟姨娘上车。爹去尿一泡,就来赶俺孩儿嘞。”
“……亲,亲大可要来嘞!”乃蛋儿抽咽着说。
“来,娃先走,亲大这沙沙就,就来嘞。”苏颖听见五儿咽喉颤抖地说。
入夜,总算哄着了乃蛋儿,疲惫不堪的苏颖浑身酸痛地在县委招待所客房椅子上坐下来。
“引娃”已基本成功,但她似乎并未感到高兴,相反,仿佛做错了事的惶惑不安愈演愈烈地噬咬着她的心。这种惶惑不安像颗种子,从她到张家那天就落入心田,生根、发芽、长大。五儿夫妇未做任何留下乃蛋儿的尝试,令她惶惑不安;他们对三年多拉扯孩子所受苦累只字不提,她问起时也轻描淡写、一带而过,令她惶惑不安;看着他们一家人每天亲密恬静、融洽快乐,而这幅“田园安居图”即将由她一手撕毁,令她惶惑不安;乃蛋儿与五儿夫妇骨肉情深,与亲生儿女毫无二致,而她要将此情感纽带扯断,让幼小心灵蒙受创伤,令她惶惑不安;……原本,她因此事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而充满祈望与冲动,可实施起来才发现,她的天经地义与她所应感恩戴德的恩人承受的痛苦同样沉重。特别是恩人选择了将痛苦深埋心底、独自咀嚼,这种境地就更加让人心碎。她为此不禁想起临来时天鸿吞吞吐吐说出的话,感到那其实颇有几分道理。她的心里动摇了,一度思量起留下孩子的可能性。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立刻遭到母性本能的强烈阻击。
“不,不!这是不可能的!桐桐有亲生父母,却不能得到最亲密的呵护,不能在最好的条件下成长,这绝对不能接受!五儿夫妇的恩情我会尽一切可能报答。他们还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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