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年最后几个月,对北城钢铁厂来说和一九年、四八年最后几个月一样,是决定企业命运的又一关键时刻。一九年是建厂,因开工日期难以查实,后来把建厂纪念日定为九月一日;四八年是迎接放、获新生,时间是十二月二十八日;这次是大规模扩建,要把北城钢铁厂从一个实际只能炼铁的厂子建成现代化钢铁联合企业,时间是……
企盼这一时刻,是赵天鸿吃不香、睡不稳的缘由。外表平静的他,内心却在倒海翻江。
为了这一时刻,从五三年酝酿方案算起,他和同事们已努力奋斗了四年。本来,扩建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没想到实际上却困阻重重,甚至几近“胎死腹中”。
刚解放时,全国拥有百吨以上容积高炉的厂子只有辽钢、北城钢铁厂两家,辽钢于五二年制定改扩建规划并兴建七号高炉、大型轧钢厂、无缝钢管厂“三大工程”,使规模达到年产铁250万吨、钢320万吨、材250万吨。此时,北城钢铁厂炼铁能力已全面发挥,只要通过扩建增加炼钢、轧钢工艺环节,就能以较少投资使国家急需的钢铁产量得到较大增长。
从五三年开始的“一五”计划期间,北城钢铁厂就酝酿扩建,经多次修改形成方案。此期间,国家实施苏联156个援建项目中的八大钢铁项目建设,包括新建武钢、包钢、北满钢厂、吉林铁合金厂等,改扩建辽钢、本钢、大冶钢厂、太钢、唐钢等近20个企业,但没有北城钢铁厂。
这其中缘由天鸿亦“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那就是北城钢铁厂“先天不足”,有铁无矿。本来,北城钢铁厂矿源地在河北宣化,一九一四年,瑞典人安德森、米斯托在宣化龙关、庞家堡、烟筒山一带发现铁矿,才促成北洋政府在京西古井山下筹建北城钢铁厂。抗战期间,日本人在宣化铁矿左近建设炼铁厂,后来随着产能增长,不再外供矿石,遂使北城钢铁厂成了“无米之炊”、“无本之木”。
钢铁厂要依托矿山自不待言,但在天鸿看来,这并不能成为不予扩建的理由。没矿可以找矿(北城钢铁厂在这方面已有动作),而在中国钢铁业几如一张白纸的时候,放着北城钢铁厂可观的冶炼能力不加以充分发挥利用,则无谛于巨大浪费。
更何况,浪费确实存在,实施援建项目中,不少承办单位追求“大洋全”,预算一加再加,美其名曰“万事开头难”,要“交学费”,实则为“重点建设,重点浪费!”天鸿对此颇为愤慨,国家初创,百废待兴,又打了三年多抗美援朝战争,有多少“家底儿”够这些不合格的“学生”糟塌?而北城钢铁厂扩建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是件大好事儿,凭什么不干?
最艰难的时刻是“八大”召开前夕,他得到消息,本已列入“二五计划”的北城钢铁厂扩建有被取消之虞,原因据说是资金安排不开。
他心中奋争的火焰被点燃了。一面是资金紧张却要去堵“钓鱼工程”的无底洞,一面是省钱高效的项目却不能实施,对此弊端若隐忍不争,哪儿还有“坚持真理”的党性可言?
天鸿性格中有着不畏藩篱的倔强与冲动,他不在乎官职,不在乎名利,不在乎个人安危,在乎的是一定要做成他认定是正确的事儿。当然,那一定得是大事儿。
当初,作为县商会会长的少爷,如果为个人计,他有多条安逸、稳妥的道路可走,但他却选择了投入血雨腥风的革命之中。家国不保,存身何益?他认定救国救民是自己不二的担当。凭着充足的自信、过人的胆魄、锐捷的智慧,他在生死搏斗中成长为优秀职业革命者,对事业充满热情,为真理坚韧不拔。
在长期工作实践中他多次遇到某种境况,可称作尴尬,也可算作无奈,就是他认定对的事情,却遇到来自上级的阻力。他不是草率鲁莽之人,相反,遇事审慎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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