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年相处让阎岩成了多半拉乐家人,如今遇此急难之事,帮衬他一把本也不算框外。可分房毕竟是大事儿,北城钢铁厂职工上万,每年新房源不过五百来套,今番让出去,何日再分到便属未可知。故除了老栓,其他几人仍心存芥蒂。不过,一来永乐复员后说话的分量无形中增加许多,二来都知道永乐做事说一不二的性格,三来见老栓脸上露出赞许神态,他们明白大局已定,多说无益,便都闭口无言。
这时,永乐说道:“这件事,最对不住的就是我哥跟嫂子,他们住得确实紧巴,小强又该上学了,所以,爸,我有个想法,不知行不行。”
老栓说:“啥想法?你说说看。”
“我想在这院儿里盖间西屋给小强住,您看行不?”永乐问,接着又补充一句:“我估摸了一下,房子盖起来能有个八平米左右,足够用了。”
“嗯,是个好主意,我看行!”老栓立刻表示赞同。
“哥,你看行不?要行,咱哥俩这就托土坯去。”永乐又问。
这个建议很实在,虽不及入住新房那般惬意,可也能切实解决长乐家面临的问题。
长乐与媳妇儿交换个眼色,又抬眼看看兄弟,站起身在他肩膀头拍了一下说:“……走吧,大道理我说不过你,要论托土坯,你可就干不过我喽!”
永乐乐了:“行,那咱俩比试比试,输了的掏钱买烟!”
杨永田、乐惠莲吃罢晚饭从老栓屋里出来往家走,惠莲侧身坐在车后架上,边捉摸边问丈夫:“……哎,石头他爸,你说大嫂神秘兮兮地说要跟二哥他们商量事儿,还不想让咱们听见似的,这到底能是啥事儿呢?”
永田边蹬车边笑道:“这还不明白?不想让咱们听见,就是跟咱们无关的事儿呗!你还瞎捉摸个啥?”
惠莲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嗔道:“呸,整天介眼里没活儿、心里没事儿的,你倒真是大宽心!——我是说,要是有啥为难的事儿,咱们也能抻把手不是!”
永田说:“我跟永乐无话不说,需要咱帮忙,他自然会跟我说;再有一节,媳妇儿,你说我心里没事儿可错了,我心里装的都是大事儿!”
惠莲打趣地问:“啥大事儿啊?上高山哪还是下大海呀?”
永田说:“还真差不多!——去四川砍竹子的事儿定下来了,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你看行不?”
惠莲说:“那有啥不行的?石头、二蛋跟艳儿有爷爷、奶奶照顾,没啥不放心的,咱们说走就走!”
永田所说“去四川砍竹子”的建议是永乐提出来的,它与盛铭懋、方晓霞所提“湿碾矿渣水泥制作”建议一道,被列入北城钢铁厂扩建工程重大合理化建议范畴。因为,它们都具有涉及工程大宗主要用料、创造效益在千万元上下的共同特点。按说,生长在北方的永乐原本提不出这样的建议,但他抗美援朝时生死患难的战友吴绍基是四川宜宾人,那儿有世界上最大的竹林。战斗间隙老吴一摆起“龙门阵”,永乐耳朵里就灌满了对竹子的溢美之词,仿佛竹子就是世间最得老天爷钟灵造化的不二尤物。由此,竹子的浑身是宝、物美价廉就深深印在了永乐脑海里。
扩建工程指挥部对这项建议作了深入研究,尤其是郝廷魁、秦慕仁这两位在湖北、四川有过多年工作经历的人参与意见,使建议内容大为充实与丰富,其中最主要的,是提出了“放排”的运竹方式,使所需费用又有较大削减,效益进一步提升。在此基础上,秦慕仁带方晓霞、裴仲文到武汉和宜昌打前站,联系、安排妥当了各个主要环节,厂里这才让入川伐竹队伍整装出发。
端午节这天下午,四十人的伐竹小分队在厂办公楼一层会议室集合,于大贵一见满屋子红红绿绿、形形色色的行李包裹,眉头就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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