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下,上元夜在凛凛苍风中邂逅,又在纷纷细雪中别离的那位少年。他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没有写信告诉我呢?先于这纷沓而至的疑问,分别时那冻结般的雪意早已穿越半年的时空刺痛了我的眼角,沉重地覆盖在眼睑之间……
“火翼?”疾走过小桥跑到近旁的雪之下缓缓放慢脚步,停在咫尺之外打量着我,“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迷惑的重复着对方的话语,却见他缓缓地探出手来,拂过我眼角下,那接触轻到几乎无法感知。
“为什么在哭呢?”这样说着,雪之下将手轻轻抬至我眼前,眼泪凝在那修长的指尖上,小小的水滴蓄着一点青白的灯光。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封冻在我眼中的雪意的真相。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哽咽使我连完整地说出一句话的力量也没有,只能断断续续的重复着:“不要我了……冰鳍他不要我了……”
感觉到温暖的掌心落在我头顶,一开始有些犹豫,渐渐变成了坚定地安抚。雪之下,正在很努力的安慰我吧。短发被揉乱的感觉是经常经历的,每当我消沉的时候,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用这种方式鼓励我打起精神,每次我也都会不由自主地安心微笑起来,可是这次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无法停息的抽泣里,雪之下幽微的声音传到我耳中:“我的母亲,也不要我了……”
这句话让我心中一惊雪之下曾经说过,他要陪身体不好的母亲去邻镇静养,母亲的病情刚有起色却遭逢意外打击恶化,所以他没能实现在寒海棠开谢之前回来的愿望。直到此刻才归来的他,却说着“母亲不要我了”的话,放着追奠先人的中元河灯……
记得雪之下在信中说,母亲是唯一的亲人……
似乎注意到我的惊愕和慌乱,雪之下很努力的摆出洒脱的笑容:“我妈妈现在的样子,和死掉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可是我还是想早几天放河灯祭奠其他已经往生的亲人,求他们不要这么快带走妈妈。”
在至亲骨ròu生离死别的巨大悲恸面前,任何安慰都是徒劳而肤浅的,我胡乱擦去渐渐收住的泪水,却嗫嚅着说不出完整的句子。雪之下似乎也不愿再说什么,努力伸出手去够绊住河灯的柳枝,水一样的光线里,我看见他漆黑的额发因为舒展的动作而垂落下来,掩映着他线条柔和的侧脸……
冬日的他周身弥漫着暮春的气息,即使到如今夏末秋初,这气息却仍旧缭绕不散。随着墨玉般的水面上dàng开几圈蔷薇色的涟漪,艳丽的牡丹河灯挣脱了柳条的束缚,曳着一点珊瑚般的倒影,再度无声无息的漂流起来。
目送那清绮的光影慢慢穿过黑暗的三元桥洞,向下一座桥的方向漂去,雪之下的叹息幽微地缭绕着:“可是这样看着,觉得就好像是妈妈一个人上路的样子……”
我反shèxìng的抬头看过去,只见雪之下低垂眼睑,路灯光在他近乎透明的容颜上落下睫毛的yīn影:“其实仔细想想,独自上路的应该是我才对。大家都很幸福的在那个世界生活吧,所以连妈妈都迫不及待的丢下我去和他们团聚。”
青色的笑影从少年眼角眉梢晕染开来,慢慢浸透了整个面孔,从这个角度可以瞥见他那粒小小的虎牙,这俏皮的单边虎牙多少减淡了几分神情的寂寥,但他缓缓翕动嘴唇的样子却是那么无助:“为什么只有我还活着呢?我究竟是为谁活的呢?甚至……我还活着吗,现在连告诉我我是不是还活着的人都没有……”
“不是那样的!”我控制不住大声打断他的话语,可是却不知该怎么接续下去。此刻的我怎么说得出鼓励的话、安慰的话甚至说服的话呢?连自己也不能确定说出那些话的诚意,还能指望它们有多少说服力因为现在的我,或多或少,都怀着和雪之下相同的,被孤零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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