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无人反对，巫师在众人心中的位置甚至大过一村之长。

    但是献祭的却是村长的儿子，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催促这件事，甚至说是评判。

    众人历来承滥水如皮恩泽，却并未有所回报，连大荒之内常见的牲祭也都少有。若说是那滥水之灵生了气，将如皮珠子收了起来不让他们捡得，也是生的对，藏得对，无人辩驳。

    楚连踉跄着走到己洞的身边，声线有些干涩：“巫师，是否有误，要不再问问滥水之灵？实在不行，要要我也行，河儿，河儿不行，河儿不行”

    最后几句话说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他又爆发出神采，执着地问道：“己洞巫师，你神通广大，要多少如皮珠都可以，献祭也可以，用我行吗？用我！”

    己洞眼神漠然地看了一眼楚连，精神一瞬间变得萎靡，一步步蹒跚着往前走去，那身影越走越远，不是鸟鼠村的方向。

    他一句话也不说。

    楚连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他追上去跪在己洞的身后，死死地抓住他的百翎羽的裙下摆，不让他再进半步。有村人看不下去了，一起纷纷跪在己洞的身后求情。

    一时之间哭声，央求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小楚河睁大双眼，呆立在原地，己洞不能寸进，转身正好与他目光相撞。楚河只觉得心中一个翻腾，那一瞬间这两个年龄相差不知何几的人竟然明白了彼此。

    他不是神灵，他做不得主。

    楚河小小的身体颤抖着，他紧咬着下唇，朝着那个方向跪了下来，那是楚连的方向，他磕头。

    众人听见声响，纷纷回头。

    便看到了一个七岁的身影，小小的，固执地，跪在地上，额头上满是鲜血，目光中尽是绝望。

    那一个场景回放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却无一人敢说话，并无一人敢上前。

    楚河觉得脑海中有些晕眩，他突然想念起了滥水，那里什么声音都没有，温暖，舒服，他现在想去了。

    他缓步走到滥水边，寻了一个大石头，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根绳子，将自己的脚与石头绑了起来。若是不束缚住自己，他怕等一下没忍住游了上来，滥水之灵不喜了，又把如皮珠收走了。

    做完这些，他坐在岸边气喘吁吁，石头很重，他几乎用了好大的力气，应该足够拖住他了。楚连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己洞，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个孩子身上，并没有一个人发现己洞的离开。

    楚河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稚嫩的声音指了指下面，道：“父亲莫慌，我便是下去看看，出生的时候便已经随着爷爷下去走过一遭了，滥水之灵若是要我，就不会再扶我上来。我下去看看，就来！”

    这句话说的脆生生的，铿锵有力，更像是为给自己打气而说的。

    楚连老泪纵横，他跪坐下来，低声重复着：“”河儿，我的河儿”。楚河的话给了他一丝希望，原本脑海中的逻辑似乎通了，也许滥水之灵，的确不是要河儿的命，也未可知。既然是神灵，又怎么会要一个七岁孩子的性命呢？他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纠结中，楚河已经将大石头“扑通”一声扔进了河里，他小小的身形一个趔趄跟着被拽了进去。

    楚连一声大喝冲上前去捞，却未碰着一片衣角便被沸腾的滥水烫了回来。

    原本平静的滥水似乎在那一刻沸腾了起来，情景一如七年前的那日。众人心中大恸，死死拉住了痛苦的楚连。

    历史何其相似，却无人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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