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十二年,东黎的桓远将军西征得胜,班师回朝。九幽的百姓自发到了街头,想见一见传说中的战神。
有整齐划一的铁蹄声传来,天边身着青色甲胄的士卒如同一片潮水,带起阵阵烟尘,最后停在了城外。领头的女将军一身金色胄衣,红色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似一团火焰。
这是傅迢多年后再见东黎传闻中的玉面修罗,驰骋疆场,令北凉和西戎闻风丧胆的桓远将军,却是个双十年华的女子。
靳扶疏策马而来,戴了张银色面具,堪堪遮住半边眉眼,露出的面容初见便足以令人惊艳:眉如鸦羽,唇似点脂,端的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因常年浸在腥风血雨中,眉眼浓丽非常。许是久战沙场的缘故,她一身萧冷肃杀,眉眼间有遮掩不了的戾气和杀机。
策马行至城门,她翻身下马,红唇略略勾起,显出几分邪佞。傅迢颔首,便听靳扶疏道:
“世子,许久未见,镇远侯可还好”
傅迢笑了笑,拱手言:“靳将军从西戎捎回的药很是灵验,家父病情见好了。”
金銮殿上,献阳帝垂眼看靳扶疏,眼中倒真是有几分关切,冠冕上垂下的流苏遮住了他脸上大半神色。
“桓远?”
靳扶疏持着象笏出列躬身:“听闻有人在鹿歧山见过国师,只是国师恐怕不愿再回朝。”
献昭帝闻言便收了声,不知在想什么。
“罢了,罢了。”他似是笑了笑,挥了挥衣袖示意归列,靳扶疏垂眼退回列中。
东黎的国师重华,她倒是见过的。献昭帝登基之时,青年帝王意气风发,国师便缄默着将他扶上龙椅,黛色衣裙上绣着数不尽的仙鹤,整个人如同冰山上的雪莲,气质冷绝。
献昭帝照例要为靳扶疏办一场接风宴,她婉言谢绝。她带着青矜剑进了宗祠,牌位上书“威远将军顾孑”,从旁还有一块牌位,上片“雪衣侯萧瑞卿”。
洒扫的婢女见她进来,躬身出去。她半垂着头跪在蒲团上。
“抚西王西逃,阿靳亲自将他五马分尸,骨灰就撒在西戎边境,他定是死后也不得安宁。兄长,阿靳为你报仇了。”
靳扶疏有些哽咽。她并不是顾孑的亲生妹妹,不过是被他救下的一个孤女。那户人家因战乱惨死,仅剩她这么一个孤女。因她尚年幼,那户人家又姓靳,顾孑便给她取名叫靳扶疏,她这些年就这么跟着顾孑四处征战。
花影扶疏玉露光,沁心胜似桂兰香。
明明是征战四方的铁血将军,却有这么一个文绉绉的名字。
那是在西戎的罗浮关,顾孑被抚西王一箭穿心,靳扶疏策马跟在兄长身侧,敌军退去,她独自抱着兄长冰冷的尸体哭得声嘶力竭。
带着兄长的灵柩回九幽那日,她发誓要将抚西王千刀万剐,不过几年时间,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变成了威震八方的桓远将军。
罗浮关一战,她也伤了容貌,左颊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疤,于是便戴上了面具。后来回到九幽城,镇远侯和傅迢遍寻名医,终于找到一位苗医,治好了她的疤。
晚间献昭帝召她入宫,她换下了朝服,跟着传话的小太监走进了夜色里。
献昭帝一身月白衣衫,桌案旁放着鎏金香炉,神色平静许多。
“皇上急召微臣,可是有急事”
“阿靳,许久未见,联甚为挂念。”
他温和地笑着,眉梢挑着笑意,倒真像个温润如玉的多情公子。她视线触到几上的宣纸,那是幅丹青,墨色未干,画上的女子眉眼纤长,眉心生了粒朱砂痣。
“谢皇上抬爱。”她笑了笑,不再多言。
他起身至靳扶疏身前,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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