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玄衣人是何等身手,立时便看出何寻欢攻势已竭,刀鞘如影随形,直欺入剑光之中,断喝道:“第十八招来了。”高举刀鞘当头立砸。何寻欢挥剑封挡,“铛”的一声闷响,长剑登时往下一沉。玄衣人跟着喝道:“第十九招。”
只听唰的一声,青光乍动,原来他已将长刀拔出刀鞘,刀锋颤处,嗡嗡作响,直落何寻欢的脖颈。
刹那间,何寻欢心中万念俱灰,暗道:“完了。”双眼一闭,引颈就戮。
哪知,过了片刻,何寻欢并未觉到利刃割肤之痛,睁眼一看,却见玄衣人已经收刀入鞘,退到一旁。
何寻欢自知武功相差太远,说道:“败军之将,无话可说,你杀了我吧。”
玄衣人却道:“我刀下死的全是武士,你却不配为真正的武士,更不配在我的刀下受死。”
这句话,仿佛一条皮鞭狠狠抽在何寻欢的脸上,他脸色一阵青阵白,黯然道:“何某虽然技不如人,但言出有信。你不动手,我自己来。”一抬手,横剑向颈抹去。
眼见剑光一闪,何寻欢的咽喉就要被剑锋割断。
便在这时,玄衣人忽然冷声道:“你横剑一抹,死了倒干净,剩下娇妻幼儿无依无靠,这一剑三命,你狠得下心么?”
短短一句话,却击中了何寻欢心底最脆弱的伤口。
他原本死意已坚,这时却不禁身子一震,掌上的力道骤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怔在原地。
在他的咽喉一侧,剑锋已经划开颈上的皮肉,翻起一条寸许长的伤口,再深一分便成致命之伤。
鲜血,缓缓注入剑上的血槽。
(3)
剧痛频频传来,何寻欢却恍若不觉,呆呆地望着握剑的手,心知自己做过多年杀手,在江湖中结下的冤家对头多不胜数,如果自己一死,留下妻子孩儿孤苦伶仃,就算那些仇家未逼上门去,他们日后的生计也无着落,立时便陷入冻馁之境。自己纵是死了,九泉之下又怎能瞑目?
死,对他而言是容易的,挥剑在脖上一抹便一了百了,但在此刻,何寻欢却觉得掌中剑格外沉重,重得让他再无法推动分毫。一时,他心中如刀搅般地难受,死念全消,布满全身的杀气亦全部消失。
玄衣人望在眼里,道:“你现在开口求我,或许我可以高抬贵手,放你一马。”
何寻欢沉默不语。
两条路摆在他面前,一条是死,就像一个真正的武士,以死来维护自己战败后的尊严。
一条是生,像一个江湖懦夫,得到生命,却失去了尊严。
若在十五年前,何寻欢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一条路,但是,现在
当啷一声,长剑无力地落在地上。
何寻欢面如死灰,低声道:“我我求你饶命。”
短短六个字,却像费尽他全身的力量,说出之后,他悲声一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年。
玄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冷笑,随之又被一种冷酷掩盖,他厉声道:“现在你来求我,便是跪下说也不为过。”
何寻欢闻言,热血上冲,双目猛地暴出血丝,十分煞人。
跪,是江湖最神圣的礼节。可以跪天c跪地c跪父母c跪朋友,却绝不能跪敌人。
何寻欢知道,自己一旦跪下,半世英雄,尽将付诸东流。
从此,纵横江湖十几年的一代剑魔,将失去一个堂堂男人的尊严,尚不如一条狗。
但是,在他眼前,时而出现妻子的脸庞,时而出现孩子的笑脸,妻子饱含温柔的目光,孩子期待爹爹的眼神,仿佛一把钢针刺在他的心上,传出刻骨铭心的剧痛。
玄衣人不住冷笑,笑声如刀,不断劈向何寻欢,生生击碎他的尊严。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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