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则进化终不可期,而历史终不可起。盖人类进化云者,一群之进也,非一人之进也。如以一人也,则今人必无以远过于古人。语其体魄,则四肢五官,古犹今也;质点血轮,古犹今也。语其xìng灵,则古代周、孔、柏(柏拉图)
、阿(阿里土多德)之智识能力,必不让于今人,举世所同认矣。然往往有周、孔、柏、阿所不能知之理,不能行之事,而今日rǔ臭小儿知之能之者,何也?无他,食群之福,享群之利,借群力之相接相较、相争相师、相摩相dàng、相维相系、相传相嬗,而智慧进焉,而才力进焉,而道德进焉。进也者,人格之群,非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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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学之界说72
之个人也。
(人类天xìng之能力,能随文明进化之运而渐次增长与否,此问题颇难决定。
试以文明国之一小儿,不许受教育,不许蒙社会之感化。
沐文明之恩泽,则其长成,能有以异于野蛮国之小儿乎?恐不能也。盖由动物进而为人,已为生理上进化之极点。由小儿进为chéng rén,已为生理上进化之极点。然则,一个人,殆无进化也:进化者,别超于个人之上之一人格而已,即人群是也。)然则历史所最当注意者,惟人群之事。苟其事不关系人群者,虽奇言异行,而必不足以入历史之范围也。
畴昔史家,往往视历史如人物传者然。夫人物之关系于历史固也,然所以关系也,亦谓其于一群有影响云尔。所重者在一群,非在一人也。而中国作史者,全反于此目的,动辄以立佳传为其人之光宠。驯至连篇累牍,胪列无关世运之人之言论行事,使读者yù卧yù呕,虽尽数千卷,犹不能于本群之大势有所知焉,由不知史之界说限于群故也。
第三,历史者,叙述人群进化之现象,而求得其公理公例者也。凡学问必有客观、主观二界。客观者,谓所研究之事物也;主观者,谓能研究此事物之心灵也。亦名“所界”
、“能界”
、“能”
、“所”二字,佛典译语,常用为名词。)和合二观,然后学问出焉。史学之客体,则过去现在之事实是也;其主体,则作史、读史者心识中所怀之哲理是也。有客观而无主观,则其史有魄无魂,谓之非史焉可也。
(偏于主观而略于客观者,则虽有佳书,亦不过为一家言,不得谓之为史。)是故善为史者,必研究人群进化之现象,而求其公理公例之所在,于是有所谓历史哲学者出焉。历史与历史哲学虽殊科,要之,苟无哲学之理想者,必不能为良史,有断然也。虽然,求史学之公理公例,固非易易。如彼天然科学者,其材料完全,其范围有涯,故其理例亦易得焉。如天文学,如物质学,如化学,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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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梁启超文集
已求得之公理公例不可磨灭者,既已多端;而政治学、群学、宗教学等,则瞠乎其后,皆由现象之繁赜而未到终点也。但其事虽难,而治此学者不可不勉。大抵前者史家不能有得于是者,其蔽二端:一曰知有一局部之史,而不知自有人类以来全体之史也。
或局于一地,或局于一时代。
如中国之史,其地位则仅叙述本国耳,于吾国外之现象,非所知也(前者他国之史亦如是)。
其时代,则上至书、契以来,下至胜朝之末止矣;前乎此,后乎此,非所闻也。夫yù求人群进化之真相,必当合人类全体而比较之,通古今文野之界而观察之。内自乡邑之法团,(凡民间之结集而成一人格之团体者,谓之法团,亦谓之法人。法人者,法律上视之与一个人无异也。
一州之州会,一市之市会,乃至一学校、一会馆、一公司,皆统名为法团。)外至五洲之全局;上自穹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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