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欲往深处走,这时听见刘管家喊道:“少爷,不用往前走啦,这户就是。”他停下步子,细眼打量这座宅子,从外观上来看,房屋建造还算精致,飞起的檐脚高高翘起,似轻盈的燕子,落在了寻常百姓之家。门楼谈不上别致,无论是设计还是雕花都不过是些寻常工艺,可以看出经历了多层粉饰,有些地方落了漆,露出黯淡的内里,花纹亦与外层不一致,不同的色泽相互映照着,相映成趣。
他定定望着这座陌生的宅子,丝毫没有进去的打算,倒是刘管家推开了半掩的门,对他说:“少爷,您请。”
江沐筵缓过神来,迈过高高的门槛,一面古朴的照壁便立在眼前——其上绘着一幅岁寒三友图,苍劲的松柏,清高的翠竹,傲然的雪梅,加上其间飞扬灵动的手迹,完好地融为一体,自有一种魏晋的风流与韵致。江沐筵多看了几眼,继而随着刘管家向内走,这时天井里此起彼伏传来阵阵婴孩的啼哭与叫喊。
没走多远,便至宅院,江沐筵这才发现原来新宅是如此的小,竟不及江府后花园半分大。天井亦十分狭小,一座石桌四方石椅搁置在一方阴凉里,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分坐在桌子两侧,刘管家向江沐筵一一介绍,三姨太起身招呼在一旁玩耍的二少爷向江沐筵问好,四姨太哄着哭闹的小少爷,头也没抬。
“老爷,大少爷回来了。”刘管家忙向江润锋汇报,也只有在老爷面前,他会毕恭毕敬地称江沐筵一句大少爷,府上其他人亦然。
“跪下。”江润锋板着脸,冲着风尘仆仆的长子命令道。刘管家悄悄掩上屋门,退了出去。
江沐筵抬头迎上父亲犀利的眼光,内心顿时怯弱起来,四年来筑建的信念此时已不剩分毫,他乖乖跪了下去,父亲以往的形象在他眼前无限放大:永远是严厉与苛责。而此时他发现父亲的确衰老的太多,清癯的脸庞更加干瘦,皱纹也增添数道,尤其是黑发中掺杂的根根白发显得尤为触目。“父亲,”他跪着唤道,心中感慨莫名,然而表现出来依旧是不动声色。
“亏你还知道回来!”江润锋长叹口气,继续训斥,“江家的门楣可算让你丢尽了!”
江沐筵偷偷看了父亲一眼,他晓得父亲的怒气已消除大半,便不由松了口气。按照惯例,这种时候他只要保持沉默,不消片会父亲便会打发他回去。于是他照旧不开口,一切听凭处置。
“好歹你也是我们江家的长子,这些年来明里暗里我哪里不对你着意栽培?你倒好,处处不合我意——暂且不提你是否愿意做官,单凭你的婚事我费了多少心思?你个孽子倒好,婚后二话不说留下一纸休书就离家出走实在是让我失望!”
“所以爹才动了纳妾的心思”
“混账!”江润锋猛地拍起桌子,震得茶杯阵阵作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小子倒讽刺起爹来,别以为去了趟东洋就抛开我们老祖宗这一套!说说你这四年都学会些什么,除了和父亲顶嘴,你还会些什么!给你安排好了官路你不走,偏偏去东和学什么医,不过是些替人做事的行当,哪里比得上亨通的官运能让江家的基业更稳固些,江家也不至于落入现在的下场”
“我听人说是因为我们江家得罪了陈郁寒身边的一个歌女,父亲,当真如此?”江沐筵试图保持沉默,可心间的种种疑问不许他这样做。
“这种话亏你还信!我们江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何曾和歌儿舞妓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过交道!”江润锋气得说不上话,他压抑着火气,继续道,“还有那个月莞也不争气你们一个个简直要愁煞死我。”
“父亲,月莞什么时候染上了鸦片?”
“又是听谁胡说!我们江家现在哪有余钱供她败家?”听儿子提起鸦片,江润锋瞬间变了脸色,月莞染毒之事他何尝不知,然而颜面却不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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