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贵扑了个空，没在北京饭店接着云珠，回去告诉了薛太太。云珠回到家，见母亲一脸焦急地等着自己，推说和同学到咖啡馆去了，薛太太照常数落了几句，也没有深究。

    云珠回到屋里早早休息，等第二天早上睡足了起床，才慢慢回过神来。她回想起其中的原委，真是又惊又怕又羞。惊的是竟然有人如此算计自己，居心实在险恶；怕的是万一当时出了事，被报记者拍了照片登在报上，那自己和母亲还有何脸面；羞的是自己半梦半醒之间，对陆树铮说了不该说的话，真真该死！各种情绪叠加在一起，不禁茶饭不思、心事重重。

    此时京师已经入了秋，薛家院子里十几盆菊花开得正旺，那是薛太太亲自从南城花户家里精挑细选来的。其中有一株极其珍贵的墨菊，薛太太爱若珍宝，打算在家里办一个赏菊会。云珠倚着花站着，因为有心事，原本圆润的脸庞清减了一些，反倒增添了几分俏丽。

    富裕家庭的少女，生活总是单调乏味的。饭菜里吃出一只蟑螂，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事，够主人和仆人谈论很久。陆树铮的出现，打破了云珠平静安逸的生活，那种淡淡的哀愁，那种求而不得的伤感，萦绕在她的心头，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云珠突然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力气去爱了，原来喜欢一个人那么耗费心力。本来以为对陆树铮的心思已经淡了下来，可是造化弄人，偏偏和他纠缠不清。经过北京饭店那一幕，她终于可以确定，他喜欢她，在意她，无时无刻地保护着她，就算面临致命的诱惑，也不会夺取她的清白。

    云珠忍不住放纵自己去想，她在心里偷偷地渴望着，如果那天两人真的发生了什么，被报记者捅了出去，闹得人尽皆知，他和她没有退路了，是不是就在一起了？每当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时候，她总是两手死死捂住太阳穴，拼命把它赶走，他有家庭，他打破不了婚姻的枷锁，纵使他爱着自己，又有什么用！所以他拼命克制，拼命地压制自己，他和她，真是太苦了，太苦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午，薛太太出去了，云珠放心不下，给陆树铮去了一个电话。当那个沉稳温和而又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时，云珠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是因为两个人一起经历了风雨、经历了考验么？云珠握着话筒久久不说话，陆树铮耐心地等待了好几分钟，终于开口说道：“已经找到了司机的下落，他收了别人的一笔钱，潜逃回老家了，背后的人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你不要担心，剩下的事情我去安排，一定还你一个公道，云珠，不要害怕。”云珠点点头，泪水无声地滑落。

    只听得那头又说道：“云珠，我知道你在听，我说一句大胆的话，请你不要生气。我没有资格爱你，但我的余生，一定会护你周全。比起大多数男人，我知道什么是爱，更明白要怎样去爱一个人。你不要有负担，一切都是我自愿，明白吗？”

    云珠泪如雨下，哽咽着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那一头答道：“云珠，你现在还年轻，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或许就会明白，爱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上天让我遇见你，让我体会到对一个人牵肠挂肚的滋味，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没有那么贪心，一定要把你据为己有。”

    陆树铮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云珠心潮起伏，她哭得更厉害了，她哭诉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想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吗？”那一头道：“不，云珠，你知道我是一个不会轻易表露感情的人，我听到你哭，心突然变得很柔软，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就把藏在心里的话统统说了出来，恕我冒昧，冒犯了你，我保证这样的话，我以后再也不会说了。”“啪”的一声，那头挂断了，云珠呆怔在那里，泪挂两腮，百感交集，激动得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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