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杀人
我是在h市市委办公室做秘书的,也就是专门给领导写材料的。给领导写材料是个充满诱惑、让多少人羡慕的职业。据我的朋友王小怀统计分析,h市百分之四十以上的厅级、处级、科局级,都是从写材料起步,一步一个台阶,从地狱走向炼狱,从炼狱走向天堂,丑媳妇熬成老太婆,小不点变成大腐败。
我不得不承认,王小怀的统计数据是真实而准确的,但王小怀对于秘书的评价我却不甚苟同。王小怀好像天生对秘书怀有敌意,他甚至把秘书称作是领导的“狗崽子”,他还习惯地称呼我为“卞秘”。一听,我就知道了他的险恶用心。
朋友阿甘在这一点上,就比王小怀成熟多了。阿甘对秘书工作的评价比较中肯,也很有见地。阿甘说,秘书就是领导的“兵工厂”,这是一个多么奇妙的比喻啊。我们做秘书的不就是给领导生产刀剑枪炮的吗?阿甘说,其实领导们大多头脑简单,眼珠子里只有金钱美酒夜光杯,还有就是白朦朦的小姐屁股。至于领导能够在台上口若悬河、一泻汪洋,能够纵古论今、引经据典,能够高瞻远瞩、思想深邃,其实不过是秘书们挑灯夜战搜肠刮肚的结果。阿甘还说,秘书就是领导的影子,领导天天看着自己的影子,看着看着,影子也就变成了领导。
我是多么热烈地盼望着影子能够变成领导啊。但是,我的那些领导们,确切地说是我的那位主任领导,似乎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我的主任干瘦得像一只猴子,完全没有领导的样子和派头,没有肥头大耳粗脖子大屁股,也没夸张的大肚子。正因为主任干瘦得像只猴子,因而他最看不上的便是我了,因为我也干瘦得像只猴子。我和主任一旦成了同类,就无可避免地同类相斥。但主任毕竟是主任,结果便可想而知。
人一旦倒霉,盐罐子也会生蛆。我一旦被领导遗忘,我的同事们便磨刀霍霍,对我痛下杀手,或者落井下石,欲除之而后快。升了官,对我眯眯笑,无限怜悯地样子刺激我。还没爬上去的,表面和你并肩作战,信誓旦旦同生共死,但就在我刚刚受到一丁点儿表扬时,他们便在我背后开了枪。所以,不管是谁,无论怎样,他们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想方设法,尽一切可能把我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
我顽强地抵抗了三年多时间,终于精疲力渴,弹尽粮绝,被彻底打翻在地。我对秘书工作的热爱与日剧减,逐渐变得厌恶,最终因为一件小事而彻底绝望。
那天我例行往事跟着领导去参加一个庄严而隆重的大会。我也照例坐在领导眼皮下做着毫无意义的文字记录。然而大会还没有进行一半,我就屁股发胀,无可奈何地奔向卫生间。可是我该死的竟然忘记了带手纸。我提着裤子,翘着屁股,东张西望,但他娘的今天怪了,平日里脏兮兮的厕所比处女还干净。我正要绝望,一个大肚子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大肚子刚蹲下,还来不及关门,就哗哗啦啦一泻千里。
我敲了敲大肚子的门板,又指了指大肚子手中的一叠纸。大肚子开始用诧异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接着没好气地递过来两张纸。我如获至宝,直接就往屁股底下送。纸太硬了,相当难受,我倒想看看它到底什么货色。可我一看,眼珠子就掉下来了。那张纸和台上领导正在气吞山海的纸一模一样。
我不禁嘿嘿地干笑起来。这时候,大肚子便一巴掌拍在门板上,吼叫道,神经病呵!
我的最后一点自尊心,最后一点对秘书工作的热爱,就这样被拍成了碎片,千片万片。我的心在彻底的死掉后,随之而来的是焦蹲、绝望和恐惧……
焦躁,绝望,恐惧,你猜我想干什么?
我想杀人,你信不信?
但我杀不了人,我太瘦小,别人会把我拎小鸡似地扔出去。当然,是只有男同志才有力气把我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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