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皓月当空。方义估摸着应该到了凌晨三四点,正是人体最疲惫的时候,也是军营看管最松的时候。
见识了清兵的状态,他可不想陪着这群人送死,趁早跑路、再图后事,才是最好的法子。
方义确定营帐四周无人,正要走时,却瞥见了瘫坐在一旁失了神的李三牛。自回到营帐,李三牛就坐到角落哭个不停,叫他也不搭理,后来嗓子哑了、没了气力,就瘫在那,嘴里念叨不停,想来是念叨已经死光的家里人。
方义看了一会儿,恨恨自语道:“怪不得老哥说我这一辈子都成不了大事,迟早要死到这副心肠上!”
他走过去蹲下,看着李三牛道:“你年纪大,叫你一声三哥也不为过。三哥,你这会儿现在是光棍一条,我也没了亲人,咱俩也算是同病相怜。我现在要逃走,你要么留这当一辈子苦力,要么和我逃出去另谋出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自己看着办吧。”他接着拍拍李三牛得肩头,转身掀帘离开。
李三牛瞪大满是血丝的眼睛,直到方义出了营帐才缓过神来,连滚带爬跟了出去。
方义面上漠不关心,但脚底下还是放慢了步子,直到李三牛跟上来。
清军的看守果然没让方义失望,两人在军营里走了十多分钟,碰上的几波巡夜士卒对二人都不搭理,一路上遇到的最大问题是几名醉鬼拦着要二人喝酒。
这处营地只是个偏营,只驻扎了三千多人,两人行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营地边缘,半人高的木栅栏很容易就翻过去。
直到远离了营地,确定没人追过来,方义反而生出一种莫名其妙感。就,就这么简单就逃出生天了?不对,分明是光明正大走出来的,何来逃一说?
两人还是没敢走大道,而是从已经布满杂草的庄稼地里离开。
等到天色大亮,李三牛终于忍不住问道:“方爷,咱们去哪啊?”。
方义拨开周围的狼尾巴草,小心往前走着,以免踩着虫蛇野兽。他四顾周围,叹道:“我也不知道,咱们没带粮食,总不能在这荒郊野岭一辈子。不过白皮鬼子今要打八里桥,清兵肯定输,到时候遍地散兵流寇,一个不小心就,咔嚓。”方义用手在李三牛脖子上一比划,吓得后者急忙缩脖子。
在路上的交谈中,方义也总算知道了李三牛的身世。他是通州人,属南直隶,靠给地主做佃户生活。
历代王朝都免不了土地的分配问题,而土地问题总是这些王朝覆灭的根本原因,清朝的土地政策基本延用的明朝,但清朝却存在着历代王朝都没有的大问题,就是几十乃至上百万满人的吃饭问题。清廷是典型的以小制大,用几十万的人口来统治上亿的汉人,因此,确保这几十万满人和蒙古人的利益就成了保证清廷统治的核心所在,而最好的利益就是分地了,用大量的土地来满足满清贵族的。
那么问题来了,其他老百姓怎么办?他们活下去的唯一法子就是帮这些地主种地,获得仅够糊口的粮食,也就是俗称的佃户。要是遇到灾年荒年,佃户还不了租,官府征税又急,就要卖儿卖女,有血性的、受不了的,往往就扛旗造反,这也是终清一朝,农民起义一直不断的原因。
李三牛就是这种佃户,准确地说,他们一村都是这种,一天能吃饱饭就是最好的日子。四年前,太平军攻破江南大营,清廷在江淮的统治几近崩溃,只能在其他地方抓壮丁,往前线填人头,李三牛就是那时候被抓过去的。这些壮丁,好得被编入绿营或各地乡勇,运气差的,像李三牛这种,就成了八旗兵的仆从。
这四年来,多半时间跟从僧格林沁在各地平定起义军,后来洋人打tj,威胁了京师,又赶紧将僧部调来保卫tj,结果就是一路败退到八里桥,之后的事方义也都见了。
方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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