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笙回来的时候，大抵已经过了十二点了，那时候，我正在写着教案，明天，市里面的人要听我讲课，讲完课，就又要去喝酒，未免又会醉得一塌糊涂，实在是“有辱斯文”，但是，事情就是如此，我已经五十岁了，已经说了太多太多言不由衷的话，喝了太多太多不想喝的酒，根本不在乎这一次，也根本不会去介意自己的形象了。

    韵笙今年已经二十四了，马上，研究生就要毕业了，虽然，而今这个社会，像他这个学历的人，简直是车载斗量，可我还是替他骄傲的。

    我不知道他心里面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要替他想明白，他或许要找工作了，那我又要准备一大笔的钱，他将来也是要娶妻子的，没有房子，哪个女孩子会嫁给他？于是我还要准备一大笔的钱，钱钱钱，万恶之源，于是，我开始在外面补课，开始违背着自己的内心做一些事情，韵笙对我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认为我这么做简直是侮辱了教师这个职业，可是，不这么做，我拿什么去给他一个好的生活，不这么做，我的良心会更过不去。

    没办法，我今年五十岁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啊！

    风吹得紧了，我听到妻子的咳嗽声音，伴随着韵笙上楼的脚步声，我站起身子，走出书房，想来是妻子睡觉的时候，贪图凉爽，忘了关窗子，我们并未分居，只是，每当我需要写教案熬夜的时候，我都会很自觉地睡到书房，以免打扰她睡觉，女人嘛，无论年龄几何，都是女人，都是需要被宠着的。

    想想我的妻子，她也是在是不容易，小学老师，虽然没必要如我一样每每备课到深夜，但是，未免劳心费力，现在的孩子都金贵，金贵的让你会忘了，到底他是孩子还是祖宗！她只比我小两岁，可是依旧要天天面对这样一群的小恶魔，我每次问她，她都只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我习惯了。”能习惯吗，多久都不会习惯的。

    妻子嫁给我并未好好地享过什么福，想当初，我们的婚房是由一间教室改成的，当时，我家里面穷，下面还有两个正在读书的弟弟，她是家里面的独生女，从小到大，手连冷水都没怎么碰过，可没想到，结婚没多久，她就原意为我烧菜，尽管那菜全被烧糊了，但是，我把它全都吞下了肚子，那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菜，至今，我也没有吃够！

    这样想着，我走进卧室，阖上窗子，为她掖了掖被子，看着她熟睡的脸，发现她的脸上，竟然也有了细密的皱纹。

    唉，如今，日子算得上是安稳了，但是，我们都老了，老了，再也没有年轻时候的好时光了。

    我走出屋子，沉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已经有三天没去健身房了，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锈住了，明天，恐怕又是一场不想喝的酒，唉，你说，人，真是一个奇怪的物种，我年轻的时候盼着喝酒，哪怕把自己泡在酒坛子里面都不觉得难受，那时候，我觉得，酒，是世界上最最伟大的发明，人在快乐的时候可以喝酒，伤心的时候可以喝酒，什么时候都可以喝酒，然而现在，我只想给发明酒的那个家伙寄去一枚炸弹，如果可能的话。

    我听到韵笙又从楼上走了下来，想必是要取水吧，这小子就是这样，每每睡觉之前都是要喝水，唉，他也不怕自己起夜，年轻真好，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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