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黄土,缓缓松开手,在夕阳的光辉里,黄土飘飘落下,洒在坟头上。然后,他退后两步,眼含热泪,对着坟头,连鞠了三个躬。紧接着,他毅然转身,走向枣红马,腾身上马。在他身后,丁天娃和另一个警卫员也腾身上马。
贺龙最后回望一眼祖坟,诀别一般拍马而去。在秋末的原野上,三匹马迎着落日的余晖,飘然远去……
黄昏时的刘家坪似乎听不到一点声音,听不到人声马叫,仿佛时间凝固了。从各个方向涌出的部队渐渐汇聚到一条大路上,大队人马在路边百姓们无言的注视下,神情决然地快步行进。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咳嗽。只是队伍中,送行的人群中,有不少人在抹眼泪……
一双双穿草鞋的脚,踏着黄土奔走。罗扬的脚上,穿着那双崭新的布鞋,这使他感到有点不自在。入夜后,夜行军的队伍打着火把,不见首尾,浩浩dàngdàng。罗扬走着走着,趁别人不注意,蹲下,脱掉布鞋,从腰间解下一双新草鞋,换上,他爱惜地把布鞋上的灰土拍打掉,然后装进背囊,追赶队伍。穿上草鞋的脚,觉得自在了。
队伍过完了,没人会想到,小小年纪的杨连根竟从后面追了上来,他从路边折下一根树棍,模仿战士扛qiāng的样子,像尾巴一样,跟在队伍最后面。跟了大半夜,他想起应该找到当初答应带他走的那两个女兵,便加快步子绕到队伍前面,麻利地爬到路边的一棵大树的树枝上,藏在上面。
不断有人从下面经过。
黎明时分,何梅、李贞走过来了,杨连根瞅准时机,跳下去。吓了何梅等人一跳。他说:“大姐!是我,杨连根。”
何梅吃惊地张大嘴巴:“杨连根,你怎么跟来了?”
杨连根委屈地说:“你们不收我,我就一直跟着你们走,一直跟到底!”
李贞说:“你这个孩子可真淘气啊!小兄弟,我们首长有指示,你的爷爷nǎinǎi年纪大了,不能没有人照顾。你还是回去吧,已经是离家很远了,你爷爷nǎinǎi会牵挂你的。”
杨连根固执地说:“大姐,是我爷爷nǎinǎi同意我来的。”
李贞和何梅摇摇头。杨连根急了:“我不骗人,你们看,爷爷给你们写了信。”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何梅。何梅展开,上面是几行歪歪扭扭的毛笔字,最下面的署名上,还摁着一个大红手印。
李贞问:“写了什么?”
何梅念着:“老总,收下我的孙子吧,我和老伴真心愿意他跟着红军走,为咱们穷人打天下。杨道厚。”
她们没主意了,好在不久,任弼时、罗扬等人赶上来。李贞、何梅与任弼时打过招呼,任弼时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何梅说:“首长,就是这个杨连根,他非要跟着走,怎么劝都不行!”
何梅把信jiāo给任弼时,任弼时阅毕,明显受到触动,他郑重地把信收起,放到衣兜里。杨连根眼圈一红,道:“首长叔叔,我离家,爷爷nǎinǎi肯定难过,可是你们要是不带上我,我就这样空手回去,爷爷nǎinǎi会更难过……”
任弼时说:“杨连根,记住,不论到何时何地,都不要忘了你的爷爷nǎinǎi。”
杨连根使劲点头。任弼时又动情地说:“你的爷爷nǎinǎi,送你当红军,等于是把命根子送出来了。说到底,他们是我们红军的恩人哪……”
说罢,任弼时向前走去。何梅追上:“哎哎,政委,怎么办啊?”罗扬小声地对她说:“傻瓜,还用问?”何梅明白了,笑一笑。罗扬大声说:“杨连根,入列吧。”
杨连根高兴地跳起来,何梅和李贞也如释重负地一笑。杨连根说:“大姐,我帮你们拿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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