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我们新安县来说,县志记录开元初年时还有六成自耕农,但到今年为止,只剩下两成了,而且基本上都是缺水的下田,一年只能种一季,权贵们看不上眼,才得以幸免.....”
开始,崔渠是小心翼翼叙述,生怕说错话对自己不利,可他越说越激动,几年来心中的不满和压抑都一齐说了出来,“丰年还好,就怕遇到灾年,几个月滴雨不下,河流干涸,那时灾民四处蜂拥而来,洛阳高官又将他们赶到下面县里来,大街小巷都是饥民,官仓里却没有粮食,那些权贵的粮仓里粮食多得发霉发臭,却不肯拿出一颗米赈济,那时我们心里恨得要命,却又无可奈何,最苦是我们这些底层小官,上面权贵压,下面民众恨,两头受夹板气啊!”
李庆安见众乡农都低下了头,便问他们道:“你们都是佃农吗?”
一名老农道:“回禀殿下,我们都是佃农,崔县令说得一点不错,这方圆二十里的土地基本上都是荣王所有。”
“那赋税如何?”
老农叹息一声道:“朝廷的赋税还勉强能接受,夏税,上田亩税六升,下田四升;秋税,上田亩税五升,下田三升,另外每亩还有三百文青苗钱,每年户税一贯,纳绢、麻各一匹,哎!头痛的是田租,无论夏秋,每亩六成,雷打不动,遇到灾难会略略减少,但最少也要比照丰年的四成交,交不起就问东家借粮,连本带利,利上加利,最后还不上了,或者举家逃亡,或者卖身为奴,全家都沦为庄园奴,比如他.....”
老农一指那名年轻农民道:“他就是庄园奴,一年到头没死没活地干,娘子还得去给庄丁洗衣,惨啊!”
那名年轻农民的头深深低下,几乎要触到地面了,李庆安默默点了点头,又回头问崔渠道:“敬宗皇帝的土地改制令,我记得是下发全国执行,怎么都畿道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崔渠苦笑一声道:“敬宗是公认的弱势皇帝,他的限田旨令根本就出不了潼关,关中之地有他的军队查办,还好一点,但都畿道、河南道、河东道,这些地方谁会听他的旨令限田,官员都是阴奉阳违,定指标、写计划、丈量土地等等,表面做事比谁都积极,可实际上呢?丈量个土地就要三五年,没等丈量完土地敬宗皇帝就驾崩了,限田不了了之,后来监国登位后更是下旨,废除敬宗皇帝的一切限田令,这样,更没有人去得罪权贵了,殿下,不瞒你说,其实所有的官员都知道土地问题严重,搞不好大唐会因此亡国,可为了保自己的官帽,谁愿意提呢?连长安庙堂都态度暧昧,更不要说下面的州县官吏了,大家都是做一天算一天,这就是现状。”
尽管李庆安也知道大唐危机四伏,却没有想到会严重到这个程度,难怪在河南道和关内道招募安西移民时,报名竟如此踊跃,若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去万里外的安西谋生?
这一刻,李庆安感觉到自己肩头的责任异常沉重,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烧灼着他的内心,他便缓缓对众人道:“土地兼并问题,我会尽快着力解决,我也知道很多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不容再拖,所以这次我率兵东征,同时也是为了缓解都畿道、河东道和河南道的土地兼并问题,首先就是眼前你们的土地,我可以告诉你们,荣王已经死在成都了,所以我就先以他来下手,他的土地都是无主之地,一律重新分配给耕农,他的粮食一律充公,他的庄奴一律释放自由身,这就是我的决定,现在开始执行!”
众乡农都惊呆了,当他们反应过来时,激动得纷纷跪倒,许多人都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殿下,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那名年轻乡农更是按耐不住不住内心的激动,沿着田埂狂奔而去,他挥舞双臂,对田里的农民大喊大叫道:“老天爷啊!我们有土地了,我们有土地了!”
“我们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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