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家宴,不说这些。”宇文邕目光掠向宇文护,打圆场,“三哥,最近可有伯母的消息。”
宇文护听到有人提起母亲,凶狠之色立时散去,目中尽是忧虑,高偡只跟他说过母亲安在,不说其他,又过了这么些年,都不知道她老人家可安好,想到此,心中难免悲痛。
“没有。”无端提起家母,宇文护流露出警惕之色。
宇文邕不露痕迹的看了一眼玉冰,见玉冰双目微阖,对着宇文护说道,“朕近日截下一封书信,上面落款是伯母的名字。朕未见过伯母的字,也不知道真假,你自己看吧。”
宇文邕取出书信,让太监何泉递给了宇文护。
宇文护拆开信函,双手颤抖,字字细读,渐渐读出声来,“天地隔塞,子母异所,近三十载,存亡断绝,肝肠之痛,不能自胜。想汝悲思之怀,复何可处。吾自念十九入汝家,今已八十矣。既逢丧乱,备尝艰阻。恒冀汝等长成,得见一日安乐。何期罪衅深重,存没分离。吾凡生汝辈三男三女,今日目下,不睹一人”
这封信,玉冰早已看过,下面一段说的阎姬曾携子逃难的事,还有宇文护小时候念书时,伙同同学四人,想谋害老师,被阎姬痛打的事。
“禽兽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与汝分离。今复何福,还望见汝。言此悲喜,死而更苏世间所有,求皆可得,母子异国,何处可求。假汝贵极王公,富过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飘然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暂见,不得一日同处,寒不得汝衣,饥不得汝食,汝虽穷荣极盛,光耀世间,汝何用为?于吾何益?”宇文护数度哽咽,眼角犹见泪光。
这封信应是高偡登基前就写好了,高偡定是答应阎姬,放她回邹国,阎姬信以为真,才道“今复何福,还望见汝。”
“三哥,三哥。”宇文邕唤道,“可真是伯母家书?”
宇文护点头,难掩悲痛,面向太后,“天下大乱,遭遇灾祸,微臣与家母分别已有三十五年。为人子者,从小即知母亲养育之大恩,谁像我这样不孝,竟将家母陷于网罗之中。如今微臣封公封侯,家母却沦为奴婢,热不见母热,寒不见母寒,衣不知有无,食不知饥饱,茫茫如置天地之外,无处寻觅音讯”
“当年的事情,哀家也记得,前往岐国的人中还有你们的四姑这一晃,竟三十余年了,你们的四姑也已不在人世。”太后流下泪水,唏嘘不已。
“谢皇上。”宇文护手捧信函,如获至宝,俯首拜谢,“皇上可否告知微臣,信函从何处获得?”
“不过是机缘巧合,来龙去脉也已不重要。”宇文邕抿唇含笑,含糊过去,“重要的是,朕今日带来了一个人,你须仔细瞧瞧,是否认得此人?”
宇文邕不等宇文护回话,令何泉去将人带至殿内。
在侍卫的搀扶下,一老妇人步履蹒跚的进入殿内。颤颤巍巍,站立不稳。满头银丝,皱纹深刻如川,双目凹陷,已无光泽,行将就木一般。
宇文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来到妇人面前,泪水纵横,“娘。”
阎姬斑驳的双手抚向宇文护的额头,“是萨保么?是我儿萨保么?”
“是孩儿,是孩儿。”宇文护双手揽住阎姬的腰,泪水如注,“儿子不孝。”
亲人久别重逢,免不了抱头痛哭一场。
良久之后,宇文护将阎姬扶至身旁坐下,亲自为她置樽斟酒。
迎蓝捧着托盘走至阎姬身侧,为阎姬重新换盏满酒,酒水潋滟飘香,香味甚是独特。宇文护目光见寒,“这是什么酒?”
“大人请勿见怪。”玉冰说道,“今日的酒虽然醇厚,却也烈的很,夫人在岐国待了数十年,只怕已经不习惯此等烈酒,所以特让人换上青梅酒,清冽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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