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六年春,直到清明节后,仍然不见潘辽大军压境,于是晋阳城中更是喜气洋洋,所有人都相信危难已经渡过,他们的日子会一天天富足更加安定,再也不用担心衣食疾患,担心某日关隘失守,被猝不及防涌入的敌军斩杀虏掠。
关于营州与北辽的谍报源源不断送抵晋王府,贺烨于是开始磨刀霍霍,志气飞扬地筹划着带军反攻,十一娘却与陆离商议——北辽王果然听信北辽萧谏言,开始向河北道州县陆续派遣官员接手治理,这越发造成河北道遗民人心惶惶,毕竟铭州险遭屠城的阴云还未散尽,而这一恶劣恐怖的命令正是来源于北辽朝廷,倘若北辽接手治理,谁知道会不会又来一次屠城?
所以逃亡来太原避难的遗民必将增多,如何安置确是一个难题。
“不仅遗民,许多民众闻知太原善政,纷纷迁来投靠,这样下去,迟早会有人攻讦王妃收买民心居心叵测。”陆离提醒道。
十一娘大觉头痛:“我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过要将这些流民拒之太原府外,实在于心不忍。”
就在不久前,她巡看郊村,经致远门,尚且看到许多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流民,一问来处,竟然是岭南,再细细听他们诉苦——前广州都督刘昙虽然因为假改税令侵占私吞之罪被处斩首,可太后知道原来岭南州县并非她以为那般贫脊之后,竟然当真下令免除从前赐予惠政,使得百姓更要负担比刘昙在职时还要沉重的赋税,简直苦不堪言,又自从广设工窑之令颁发,岭南也不例外,不少百姓被官府强迫服役,劳累至死。
“老儿三个儿子皆死在工窑,连尸骨都不给看一眼,再不流亡,这个独子势必也没有活路了!”一个发鬓斑白又黑又瘦的老人,拉着比他还要瘦弱的幼子,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一问,原来有十八岁了。
他们一个村子,连里长都被逼逃亡,爬山涉水一路,死得还剩十人不到,老人痛哭流涕:“若不是里长,咱们一介赤贫,可逃不到太原,半路上就饿死几回,里长途中经人游说,咬牙落草为寇了,把路资都留给咱们这些老弱,这才活下来几个。”
这样的情况,莫说十一娘不忍拒绝,城门守都听得泪水涟涟。
“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十一娘说道:“好在重建云州需要不少人手,加上太原府如今商市发达,城镇急需扩建,还不至于太过发愁容纳庇养来投百姓,再者,殿下今年若真能夺回河北道几个州县,自然又可以分流部分民众。”
“府里混入佃作一事,可明确是谁指使?”陆离关心道。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青奴那边还并没有消息传回,不过十一娘心中已经有怀疑的人选,笑道:“除韦太后外,如此关心我与殿下实际关系者,无非就是那两人而已,其实确不确定都不重要,这几个月来风平浪静,说明这个幕后指使小心谨慎是一方面,也并没有把握陷害我被太后治罪。”
十一娘没想到的是她刚这么说,太谷县白岭村,罗九郎曾经居住的田庄里,就迎来了这么一对夫妻,男人一派文士装扮,妇人俨然温良贤惠,男人声称是湖州远来游学的士子,妇人当然是随夫一同出游,路经太谷,打算逗留几日,便到田庄投宿。
那妇人偏缠着青奴说话,赞她气度不凡,不像普通农人,又说起在晋阳城中的见识,不少夸赞王妃之辞,一回被傅媪听见,立即便要唠叨,刚说了一句:“我原本是王妃乳媪……”就被青奴劝了回屋子里,妇人便越发好奇,奈何青奴硬是不肯多说,也不承认她是晋王府旧仆。
只是这一件事,青奴寻空告诉了庄子里的管事,那管事借口回主家,实际是通知王府安排在镇子里探人,注意盯防这对夫妻。!%^*
原来王妃让青奴一家住在白岭村,就是为了放长线钓乌贼,又疑心那兰儿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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