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两个阎王斗法,殃及小鬼,宦官心里像揣了根万年黄莲,真真是有苦说不出,有冤无处诉。
好在韦太后并没怀疑心腹的忠心耿耿,毫不犹豫张开翅膀加以庇护:“圣上也不必怀疑旁人,圣上既行为如此放纵近臣之事,又哪里挡得住愤慨?如今宫中各处门禁,外有柳彦内有江迂,我身边,也就只剩玉祥还能服侍衣食起居,难道圣上连这么一个奴婢也容不下?谢公受了委屈,他不愿违逆圣命,可谢公妻室还得称我一声阿姐,圣上如此欺逼老臣,让谢氏一门颜面何存?我那妹妹,又一贯心高气傲,还不曾受过如此屈辱,气得病倒,她长媳是个孝顺孩子,故而入宫求我作主,我这才听闻如此荒唐之事。”
谢饶平的长媳,便是谢莹生母,出身韦氏,既是韦夫人的侄女,当然也该称韦太后一声姑母,韦夫人与谢饶平这对夫妻早就反目,自然不会为谢饶平出头,哪里是气病了,根本便不想管这件事,但谢韦氏虽说不是韦元平一支,既嫁从夫,更兼如今这样的局势,丈夫与儿子都难以支撑门户,谢莹这个女儿甚至生死未卜,她也只能服从翁爹,只能与韦太后站队,这才听从谢饶平差遣,入宫求见太后,看似是为宅邸之争,实则是趁这机会,告知韦太后朝堂人事的变动,以及薛陆离步步紧逼。
贺烨能够禁绝韦太后与外臣会面,但因为太后妥协,他当然不可能软禁这位名义上的嫡母,无法杜绝外命妇论来还是亲朋的谢韦氏往蓬莱殿问安,而且太后质问乃宅邸一事,也扯不上军政要务,于是这个才刚登基的皇帝,在大宝并不算完全坐稳的情势下,自然也不会紧揪着高玉祥一个宦官不放,他只是冷冷瞥了匍匐在下的宦官一眼,便看向太后。
“薛侍郎既高居三品,又多立功勋,朕早便打算赐封宅邸予之立府,太后也知道,谢公现居相府并非本家祖宅,旧主乃裴氏,绚之幼年之时,曾受教于此地,又自称难忘昔日情境,求赐故旧受教之地,朕也不曾逼迫谢公,好言好语商量他转让,谢公也有成人之美雅量,这事本为你情我愿一桩美谈,怎么就成了绚之恃功张狂?难道是……谢公当朕面前是一套说辞,竟然暗下诸多诽毁不成?”
这简直就是倒打一耙!
但贺烨持续“厚颜无耻”:“太后与韦夫人虽是姐妹,朕也并非不知韦夫人秉性,纵然是心怀委屈,却必不甘愿向太后恳求,要说,也该到崇仁坊太夫人面前诉苦,莫说太夫人亲自向朕讨情,便是岳丈遣人知会一声,朕也不会不顾韦夫人情面。”
显然就要强行坐实谢饶平欺君之罪。
但韦太后今日目的,也并不是要为谢饶平保下那处宅邸,正如贺烨放过高玉祥,太后也没有纠缠着让贺烨收回成命,只冷笑道:“圣上还记得谢公居宅原属裴逆所有?薛绚之自称难忘故旧之地,可他难道忘了所谓故旧已获大逆之罪?!圣上难道就没想过,薛绚之为何向你投效,真是为了晋王妃与他有师生之谊?十一娘幼年时,不过是因贺湛、柳彦等引荐,受薛绚之指教琵琶之技罢了!圣上这时也不需瞒我,你兄长,便是我亲生儿子唯一骨肉崩逝之时,若无薛绚之,若无京兆柳,你也不会有今天!”
太后到底还是想通了根结所在?贺烨轻挑眉梢。
他这时当然大可不必惊惶,事实如何,经过如何,结果既已注定,其实都不重要了。
“柳韫为何助你?是因她深知我与她生母从不和睦,可她当时只不过贵妃而已,又哪里能操控薛绚之与贺澄台?就连十一娘,不过也是被他们利用罢了!京兆柳,柳誉宜才是宗长,他与韦滨往一拍即合,是因他们有共同敌患,韦滨往视我为仇,但柳誉宜却心心念念于为裴郑二族逆党翻案,他之所恨,不是我,而是你兄长,诸是如薛绚之,诸如贺澄台,都是为了裴逆,他们并不是真正效忠你,他们一直深藏居心,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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