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小时候母亲也温柔地将他抱在怀里，教他诗词歌赋，母亲的温柔简直要把他化在她的眉眼之间，他们日复一日地思念同一个不归家的男人。直到十岁那年，那个男人回来了，带着一个妩媚多姿的女子，那女子小腹微凸，总是低头含笑轻轻抚着它。

    那一天母亲淡淡地吩咐下人给那女子收拾出住处来，虽然母亲依旧笑着看父亲，温柔道：“芸娘有孕在身，相公还是多陪陪她，让她安心养胎，李府断然不会亏待了她。”

    可小小的李开陌却明显感觉出来，有些东西，在母亲看到那女子的时候，碎了。

    某个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夜晚，他起身到处走走，途经母亲卧房的时候发现烛火还亮着，便蹑手蹑脚地走到窗下，他的心砰砰跳个不停，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偷听还是因为他第一次想要知道父亲和母亲之间的事。

    “如今你也将芸娘带回府了，压在心间多年的石头也可以放下了，那不如放我和陌儿走吧。”他听见母亲用很淡的声音说。

    父亲仿佛是没想到母亲有这样的想法，语气有些急切：“菲儿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走，你需要丈夫，陌儿他需要父亲是不是？”

    李开陌很想点头说他需要父亲，可是他终究没办法点头——他以前的人生里，从来没有父亲，自他有记忆以来，他竟没见过父亲一次，只是母亲常在花园的凉亭里画一幅人像画，笑着对他说，陌儿，这是你父亲。

    十岁的年纪，他仿佛一下就明白了什么叫爱情，什么叫婚姻。他知道母亲想要离开是真的，母亲很温柔，但绝不代表她软弱，她愿意守着李府守着他，是因为她爱着父亲啊，也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执念，她明知他不爱她，却愿意花了十几年的时光去等他回头，可是他没有，母亲终于要放手了。

    苏扬菲在见到芸娘的时候，便懂了，有些人是你再努力也不能替代的。即使她是李家明媒正娶的李家少奶奶，她的孩子是名正言顺的李家嫡长子，但是他不爱她，说来讽刺，年少时一眼误终生，以为只要自己争取，那他一定会看到自己的好，转而爱上自己的戏码，已经全都结束了，她赌上自己的青春和最灿烂的笑，最终还是输了。

    李开陌觉得很冷，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真的想要和母亲一起离开了，放弃他自懂事以来一直渴望的父爱。

    父亲和母亲还在争执着什么，他不明白，既然不爱，便放手好了，父亲在执着着些什么呢，难不成还要演一场深情挽留的戏码？

    最后他终于听清楚了父亲的话：“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李家少奶奶的身份都给你了，嫡子也是你的，你还想怎样？”

    母亲终于不再用温柔的声音了，换了一种李开陌从未听过的嘲弄与接近于跋扈的语气道：“笑话，我苏扬菲缺你这一个李府少奶奶的身份？李子辰，当初执意嫁你是我年少不懂事，今夜我把话说明白了，明天一早我就带着陌儿走，我倒要看看，你这李府上上下下，哪一个能拦得住我！”那是李开陌第一次听到母亲如此坚定的声音，坚定得仿佛深秋湖里的一滴水，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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