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吴家船埠头。我还未等渡船靠岸，一个箭步跨上船去。快速到船头甲板上，双腿分开，站稳。挺着胸，仰起头，目视着对岸沙洲。

    我举起拿在右手的钓竿。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是一把亮闪闪的战刀，微曲的刀身，上翘的刀尖，直指对岸沙上。那是我钓田鸡扣鱼的风水宝地；是寻找童年快乐的地方；是小伙伴们厮杀的疆场。一阵江风吹来，鼓起了我拿在左手上钓田鸡的塑料袋，也掀起了我的衣角。塑料袋吃足了风，如一面饱经疆场的号令旗。我饲养的十几只鸭子便是万千士兵，齐刷刷的立在我的脚下，摆出沙场秋点兵的阵势，等我发出号令。令旗所指的方向，就是将士们冲锋陷阵之地。我将塑料袋里地田鸡一只只掏出来抛向鸭群。每一只田鸡都是鸭子们为之战斗的导火索。

    鸭子是我童年成长中忠实的伙伴。我喂养它们田鸡蚯蚓，它们回报我鸭蛋鸭肉。

    船靠岸，船体发出一阵震动。我依旧屹立船头不动，骄傲的站着。这一刻，我已然成了统领千军发号命令的将军。

    偌大的船面上空荡荡，只有一辆钢丝车孤零零的停着。与双枪农忙时人挤人，车叠车，谷袋压谷袋的情形相比，这辆钢丝车能如此从容，悠闲的停着实在是有些幸福。早稻谷是收割当天就用钢丝车拉回家，早稻草是各家各户烧饭的柴火和垫猪栏踩肥的材料。不会有一份舍去。就连掉落在路上的草衣也被勤快者用竹耙耙走。那这辆钢丝车去沙上拉什么呢，我好奇的寻思着。

    沙上塘坎边。一人多高马尾巴草在舞动的镰刀下，被成片放到。在强烈的太阳光炽烤下，原来蓬松粗大的马尾巴草瘦成了一根细杆。双手拢起，用稻草捆起。不出半天功夫，就能够装满一钢丝车。

    船上的这辆钢丝车不正是去拉这柴草的么。从沙上装满马尾巴草回来后，渡船依旧从容地送它过江。

    晚上钢丝车主人家屋顶的烟囱里就会冒出与别人家不同颜色的炊烟。烧马尾巴草只有淡淡的青烟，烧稻草得是黑烟，两种颜色的炊烟从不同人家的烟囱里同时升起，在空中弥漫，消散。它们不会纠缠在一起。青烟清楚谁烧出的米饭更香。

    船尾。一台小型柴油机突突地转着飞轮。冷却水箱里的水已经沸腾，哧哧地冒着蒸汽。船老大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捧蚕豆，在水箱里煮着。豆子熟透的清香从船尾飘散开去。我知道我是吃不上的，所以我就不屑吃这些素食。我要做了船老大，我就会在柴油机的排气管上烤牛肉。涂抹上酱料，那香气应该会比豆香更浓烈，更诱人。我这样想着。岸上一直专心吃草的耕牛抬起头来，两只硕大的眼睛瞪了我一眼，哞一一一一一一地朝我吼了一嗓子。

    我对牛的这叫声就如它对琴声地反应是一样的。在没上船之前，我还趁牛主人不在的时候，骑在它背上在吴家盘头绕了一圈。我坐在牛背上，我们的影子在草地上缓缓移动。一只蚂蚱惊慌的跳了起来，撞在牛肚子上，跌落草丛，鼓起的肚皮，满腹的牢骚。在吴家盘头的机埠里，传来了水泵单调的机械声和潺潺流水声。

    牛能懂我的意思，怎么就会不懂琴音呢，我不懂。

    船到沙上的船埠头，我还没等船靠岸，就跳到上岸。这样我觉得和别人在船上的时间是一样的。我并没有在船上多站一会儿，而使机器耗费更多的柴油。我想我这样做对大家是公平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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